固安終於城門大開，當地官員鄉紳列隊出城相迎。

　固安知縣和本地鄉紳領袖來到何顧面前拱手施禮:“不知大人何處兵官，如此驍勇之兵實乃我大明之幸，百姓之福。”

　何顧正凝眉思索的入神，楊嗣昌見狀一步搶了過來，對縣城眾官紳拱手道:“我乃霸州道楊嗣昌，為民禦敵原本分內之事。”

　看到何顧不理他們，縣城眾官紳便轉向了楊嗣昌:“本縣略備酒食，以慰勞三軍將士，萬望大人與諸位將士賞光。”

　“我們得立刻出發。”何顧忽然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對眾官紳道，“我部有輕重傷員百余，可否與城中安排收治之所?”

　知縣與鄉紳連連點頭:“自然，自然，我等義不容辭！酒食都已備好……”

　何顧擺手拒絕，看向沈奇:“給你二百射手，二百步兵，一千車丁，五百支火線槍，迫擊炮四十門，彈藥十車，可守此城否?”

　沈奇閃身出列:“萬人來襲，卑職可保此城萬無一失！萬人以上，卑職死守十天！”

　何顧道:“好！不用十天，若有萬人以上來襲，我五天之內必定回援！”他轉向固安知縣，拱手施禮，“此地城防請交托我鎮，切勿掣肘。”

　知縣與鄉紳顯然沒能適應這麽快的節奏，一時間腦筋有點轉不過彎來，愣愣道:“自然，自然……”

　何顧旋即下令:“沈奇鎮守固安作為野戰醫院，一半醫護兵分駐此地，醫藥物資屯於此地一半，軍糧就地籌措。其余三軍即刻起拔，順盧溝河北上京師勤王。”

　沈奇上前低聲道:“若是本地軍糧籌措不力，卑職當如何?”

　何顧附耳道:“拿銀子買，若不肯賣，便搶！”

　沈奇領命而去，何顧又令薑河西負責打掃戰場，迅速收攏敵軍屍體與四散軍馬，安排輜重車隊沿盧溝河北上，於三十裡外匯合;陸鳳翔率新焰軍護送輜重車隊。隨後便與固安眾鄉紳拱手作別，與兩迅騎團及鐵虎特戰隊換乘輕騎，以急行軍速度向北疾進。

　楊嗣昌不解其意一頭霧水，只能與眾官紳匆匆作別，令三千家軍火速跟上，自己則打馬追到了何顧近前:“校尉，何必如此匆忙?縱使不願叨擾城內百姓，戰場韃首總該梟以進功！”

　何顧道:“不急不行，若此時建奴援軍趕到，城下輜重車隊綿延數裡，防不勝防。”

　楊嗣昌似有所悟，但旋即又道:“若知建奴有援軍來，進城據守殺敵豈非更善?”

　何顧看了他一眼:“楊兄，一萬兩馬車進城你怕是沒見過吧?你知道那要多久麽?一進一出四五天功夫都搭裡面了！”

　楊嗣昌臉色一紅，呐呐道:“還是校尉久經戰陣考慮周全，但那些韃首軍功……”

　何顧打馬加快速度，高聲道:“楊大人，你知道怎樣才是立功的正確打開方式嗎?”

　楊嗣昌一臉迷茫:“啊?何意?”

　何顧一騎絕塵向前，大聲笑道:“京師城下，皇帝親臨，滿朝所見，百姓圍觀！懂嗎，有觀眾的舞台，才叫舞台！”

　————

　皇太極汗帳。

　偽裝成明軍的女真探子正在報道:“小人親眼所見，呐格奏總兵與異服明軍在固安城下激戰，不幸身陷車陣，蒙古二旗全軍盡沒，無一生還。”

　皇太極心中微有所動，但表面卻不露任何聲色，淡然道:“本汗再三勒令，與明交戰需先破其陣，則其兵自潰。呐格奏不聽我言，果有此敗。”

　旁邊閃出一員小將，道:“上汗，臣弟多爾袞有一言稟報。”

　多爾袞，這一年才十八歲，卻已經因為赫赫戰功被皇太極賜號‘墨爾根戴青’，並成為了正白旗的旗主。如果何顧知道《孝莊秘史》裡的‘劉德凱’和‘馬景濤’都在這裡，他或許會拚命來搏一把，所謂打到沈陽去，活捉大玉兒。

　皇太極對這個智勇雙全且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弟弟頗為喜愛，立刻道:“講來。”

　多爾袞道:“自上汗揮師入關，敢與我軍有一合勇戰者，不過關寧軍而已。前日忽然傳來消息，袁崇煥被捕下獄，祖大壽擁兵出關，眼下兩國兵鋒及京，明人朝堂至於昏聵如此?竟於陣前自斷雙臂?”

　皇太極微微點頭，道:“袁崇煥下獄是真是詐，祖大壽出關與否，都與我無礙。關寧軍所長者無非據城而戰，或結陣而守，戰與不戰主動權盡在我手，勿用多慮。”

　多爾袞又道:“上汗所言極是，可固安方向忽然出現這支異服軍隊，臣弟鬥膽猜測，祖大壽或許並未出關，而是以此使我軍懈怠，待南方援軍一到便行南北結陣夾攻之勢，以此斷我歸路。”

　坐在皇太極右手一中年漢子鼻孔中哼了一聲，此人滿臉橫肉，嘴唇厚如香腸，一雙牛眼滿是戾氣，正是可以和皇太極共同面北而坐的四大貝勒之一，莽古爾泰。

　莽古爾泰一甩腦後辮子，道:“便有百條瞞天妙計，他明朝也要有此可戰之兵。關寧軍尚且不堪一擊，其他明軍更加不足為道。”

　多爾袞旋即拱手向他:“三王兄，不可大意。明國如今內地多匪，剿匪便如練兵;南方又有安奢兩土司起兵叛亂，平叛又如練兵，其中若有一二軍隊略有小成也未可知。臣弟聽聞，南方便有一白杆軍屢破安奢兩土司，聲名顯赫，這支異服明軍或許就是他們?”

　皇太極沉吟片刻，道:“有理，說下去。”

　多爾袞繼續道:“依臣弟之見，此時折返燕京城下作勢猛攻，明主怯弱急躁，見狀必令各路明軍向前，此一戰便可盡知虛實。”

　莽古爾泰撇嘴道:“剛才還擔心被人前後夾攻，怎麽突然又要去攻燕京，與其去啃這塊硬骨頭，還不如像眼下這樣四處打打糧草財寶，他日滿載而歸方為上策。”

　皇太極微微皺眉，拿眼角瞥了一眼莽古爾泰，道:“墨爾根代青之意不在攻取燕京，而在探知各路明軍虛實。若明軍果然虛弱魯鈍至此，燕京數百裡之內糧財人口騾馬將任我等隨意取之。此計甚合我意，這兩日整頓兵備休養馬力，準備妥當便返向燕京城下。

　貝勒阿敏率本部殿後， 若遇那支異服明軍襲擾，不可輕易全軍出戰，隻以小股軍隊探知其中虛實便可，然後速速報於本汗知道。下去各自準備吧。”

　————

　這裡是兩河並行之地，西為琉璃河，東為盧溝河，兩河間距在這裡達到了最窄，只有五六裡寬的樣子，這就是何顧急匆匆趕到的布防之地。如果後金真有大軍來援，這是能在地圖上找到的最好的戰鬥地點了——以兩河保護自己的左右兩翼，盡量縮小與敵軍的接觸面。

　即使一戰全殲蒙古二旗，但何顧並不認為自己真的有和皇太極全面硬剛的實力。如果是在完全開闊的平原上，對方數萬騎兵從四面八方對自己同時發起攻擊，此地又無險可守，那就是絕對實力的碾壓。在絕對實力面前，大多數計策毫無意義。

　一斥候飛馬來報:“報告鎮主，建奴大營沒有出動的跡象。”

　楊嗣昌道:“如今建奴援兵不來，我們如之奈何?”

　何顧指了指盧溝河以東:“繞過建奴大營，趕奔京師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