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顧對雷四海等人使個眼色,幾名糙漢立刻鏘朗朗把刀拔了出來,何顧無奈的歎了口氣,低聲道:“不要輕舉妄動,無論發生什麽,沒我口令都不要下樓。”
幾人點頭稱是,何顧下得樓來對擠在門縫使勁往外看的兩個夥計道:“開門吧。”
倆夥計早就按捺不住,這輩子能親眼一睹花溪樓主人的芳容,此生不虛呀!四條手臂一起用力,差點把門板給卸下來。店門大開,一夥計搶著喊道:“貴客有請!”
馬車上的轎簾徐徐卷起,一頭緞子般的漆黑長發首先探了出來,緊接著是一襲閃閃發亮的雪白裘衣,猶如雲朵一般自轎中浮出,旋即那漆黑長發輕輕一甩,現出了一張傾城傾國的臉來……
熙熙攘攘的大街霎時間一片寂靜,只能聽到這女子蓮步輕移之聲,待這女子雙足落地,似是有意又似是無心,驀然回首向著街上眾人淺淺一笑,紅唇白齒奪人魂魄,媚眼如波攝人心魂!
街上眾人頓時齊齊屏住了呼吸,似乎是氣都不會出了,一直到這女子進了店門,才猛然間‘嘶’的一聲爆發開來。
何顧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子,這長相,這打扮,難怪會令街上的百姓神魂顛倒,眼前這個女子長得和顏值處於巔峰時期的古裝范冰冰倒有幾分相似。
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心事,那裡有心情欣賞美女,於是剛見面就直接問道:“姑娘所為何來?”
這女子對何顧這樣的反應微微有些詫異,但旋即輕輕一笑,淺施一禮道:“小女子花輕凝,身在春閨街花溪樓,見過大人。”
春閨街?何顧對這條街熟,立刻便明白了對方是幹什麽的。只是一個窯姐一大早來找自己做什麽?難道是聽說了自己出手闊綽,來談業務的?心裡這麽想著,何顧站在門口開始上下打量眼前這個美女,看上去倒像個有點品位的,之前來的那些姑娘各個臉上至少抹了一斤脂粉,動作稍微大點就開始撲簌簌掉粉面子了。
這花輕凝幾近不施粉黛,只是朱唇之上鮮紅如火,雪一般白的肌膚猶如蛋殼初剝的新煮雞蛋一樣,細膩嬌嫩吹彈可破,一雙眼睛更是仿佛水波,熠熠發光。
見何顧只是上下打量自己卻一言不發,花輕凝輕咳一聲:“未請教大人尊姓大名?”
何顧點點頭算是回了禮,道:“大人這稱謂不敢當,在下姓何,你叫我老何就行了。”
“老何?”花輕凝捂嘴一笑,“公子這稱呼倒是別致的很,您是打算咱們一直站在這裡講話嗎?”
何顧原本沒打算讓對方進來,樓上就是出鞘的刀光劍影,行李也已經收拾妥當,實在不是個見客的地方。但對方已經提了出來,而且街上圍觀的百姓也正在漸漸簇擁過來,眼下這樣實在是有些尷尬,於是伸手向旅店大廳裡一讓:“裡面請坐,不知姑娘所為何來?”
花輕凝回首看了一眼跟來的丫鬟,後者心領神會將手裡的食盒遞了過來,旋即退到了門外,待花輕凝邁步進門便在外面把旅店的門關了,和幾個婆子一起堵在了門口。
兩人隨便找了個座坐了,花輕凝又看了看一旁淌著半尺長口水,目眩神迷的兩個夥計:“兩位店家,我有要事請教這位公子,還望回避一些。”
這倆夥計幡然醒悟,能說動花輕凝來自家旅店的,全西安城也數不出幾個來,無論是哪一個弄死自己都跟碾死螞蟻沒啥分別,頓時摸著脖子躲到後院去了。
何顧見對方神神秘秘,
心中也好奇起來:“請教?我與姑娘不曾相識,何來請教二字?” 花輕凝芊芊素手揚起,把食盒掀開,把裡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拿了出來,都是一些菜品和盛具極其精致的小菜,看上去就像一盆盆小盆景似的。
“公子,莫不是從來不和陌生人說話的,句句話裡透著警惕,還是小女子相貌醜陋,讓公子覺得是壞人了?”這幾句話說的好像唱歌一樣,叮叮咚咚仿若珠落玉盤。聽的何顧心曠神怡,差點就要為她轉一把椅子過來了……眼前這個姑娘,不是一般人啊。
何顧穩穩心神,道:“非也,實是在下粗鄙,想不出像姑娘這樣天仙似的人物能與我有何關聯。”
花輕凝拿眼波橫在他的臉上,道:“都說公子面冷,不善言談,我看倒未必,也是個嘴上抹了蜜的人兒。”
‘都說’?何顧心裡嘀咕,這是打聽過自己?說自己面冷的,那只能是前三天夜裡到旅店來的姑娘們了,當時自己就顧著盯著窗外的街下,倒真是沒怎麽搭理那些熱情似火的花花草草。既然是向那些窯姐們打聽自己,那來的目的應該就真的是談業務了。
既然明白了對方來意,何顧也不再囉嗦——畢竟今天自己還在等著更重要的人來,此女雖美,但耽擱了大事那才是蠢蛋。旋即道:“姑娘可是代表哪個勾欄院子來的?若果真如此,姑娘今晚帶了人來便是了,我家大人一向慷慨,必然不會虧待了各位。”
花輕凝一愣,臉上的萬種風情漸漸收了起來,微帶困惑道:“公子難道真個是初到西安府,對春閨街並不知底細?”
何顧也是一愣,心說怎麽不知道底細,不就是發廊一條街嗎,只是我有素質,不好意思說的這麽直白而已。難道說,春閨街裡還有別的行業,心裡想著,便脫口問道:“什麽底細?”
花輕凝本來自持名滿三邊,以為對方剛才佯作不知是在演戲,但現在看來卻是一副真不知道的樣子,不由說道:“春閨街十一院雙樓,這雙樓,公子不曾聽說?”
何顧搖搖頭,心想無論是叫‘院’還是叫‘樓’,這跟叫皇家夜總會還是朝陽街KTV有什麽分別,不外乎就是名字不一樣,難不成……對方是‘天上人間’級別的?
花輕凝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凌晨時分,三位封疆大吏的管家夜訪花溪樓,倍說其中厲害,懇請自己今日來這長慶旅店走一遭,她還以為是長慶旅店裡的客人久慕自己聲名,所以幾位朝廷大員才求到自己頭上, 沒想到……人家根本沒聽說過自己。
……這真是……羞煞!羞煞!
但事已至此,已經由不得自己,不認識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花輕凝臉色緋紅,反倒少了幾分做作,多了幾分可愛:“公子爺,春閨街十一院雙樓,十一院您已經見識過了,自不必多說。這雙樓……”
花輕凝覺得現在是自己出道以來最尷尬的一天,舔著臉自己捧自己,傳出去自己這臉真是丟到關外去了,她強打精神繼續道:“這雙樓,卻是隻談詩詞,風月隨緣的地方。”
何顧眉毛一挑,他想起來了!據說明朝有一種高級發廊,進去是先要吟詩作對刷禮物的,只有雙方對眼禮物刷到一定力度才能你儂我儂,至於出台,那是萬萬不可以的……
原來眼前這就是一個呀!不過,不管對方是主播也好,夜總會的佳麗也罷,不外乎是掛著個頭銜自抬身價而已。否則主動找上門又為什麽?
眼看時間流逝,何顧越發著急把對方打發走:“慚愧,在下不解風情,姑娘的心意在下必定轉告我家大人。但我家大人不喜張揚,只怕登門拜訪之事萬難從命。”
見對方一直一副恨不得把自己趕出門去的架勢,花輕凝的倔脾氣也上來了,直接拋下多年修煉的技術涵養,連珠炮般飛快說道:“公子即是來自京師,小女人有一事請教!如今天雷震怒,大樹傾覆,樹下之人個個俱在天威之下,敢問公子,何為安身立命之道?”
何顧的身體慢慢放松了下來——原來眼前這個明朝主播,是被那幾位找來的呀……這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