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左桂本來可以活下去的,但是貪婪注定了他的結局。搶劫宜川一縣的官倉和富戶已經是如山的糧食和財富,可他還惦記著那些躲進甕城的居民。尤其是那十幾輛鐵皮馬車,據說每輛車都可以裝載兩千斤之數,十幾輛馬車,那會裝著多少東西!?
因此他命令手下骨乾將全城的百姓盡皆裹挾出來,烏泱泱人海一般聚集在南門城下。胡亂扎了幾十架雲梯,王左桂和手下數百骨乾各自催動身邊百姓變民,準備開始攻城。
就在此時,地平線上出現了援兵。
但王左桂並沒有畏懼,能來這麽快,那必然是附近的官兵,這些官兵是什麽貨色王左桂可太清楚了,他自己就是邊軍出身,就憑自己和手下數百兄弟,可以說縱橫周圍府縣無敵手。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來的不是官兵……
隨著那一團紅雲高速迫近,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了驚懼和恐慌的神色,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曾經見過這樣的騎兵隊伍。
她們在數百米外勒住韁繩,然後從容的換乘戰馬,並不像常見的邊軍騎兵和蒙古騎兵那樣立刻以鋒失陣型發起猛攻,而是迅速集結成陣,以十人一排,一共五縱的方陣隊形緩緩推進而來。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這些奇異的紅衣騎士的身影越發清晰。紅色的金屬頭盔,紅色的鎧甲,手持長長的金屬刺槍,在朝陽的照耀下散發著點點金屬光澤。
為首一人身穿黑色汗衫不著盔甲,前胸繡滿了紅色的火焰,手持一柄虎賁鋼槍徐徐向前。這自然就是何顧。
城頭上李大海一下子跳了起來,大聲喊道:“看見沒,我家鎮主親至,這幫亂匪完了,他們死定了!!快快快,下去開門迎接鎮主!”
薑河西和幾個兄弟一起詫異的看向激動亢奮的李大海,心想你家鎮主雖然來了,可只有幾十個人,這城下可是有數萬人啊!
但鐵焰鎮的其他人顯然和李大海是一個心思,仿佛只要鎮主來了一切自然化解,個個提著腰刀衝向城下開門去了。其他人看他們像瘋了一樣,也不敢阻攔,紛紛側身讓了過去。
何顧提槍率眾徐徐前行,一步出,殺氣四溢;步步前行,殺氣波動如浪,在這悶熱的三伏時節,竟是讓前方的數萬變民遍體生寒。
身後是五十紅色迅騎,雖個個汗出如漿卻無人擦拭,任憑一顆顆汗珠順著睫毛滑落,連眼睛都不曾眨動半下。手中刺槍穩如泰山,胯下戰馬步伐整齊劃一,踏地之聲猶如擂鼓。
數萬鬧事的饑民眼看著這騎兵方陣逼近,竟是覺得仿佛一座山壓了過來一樣,各人心頭無不心驚膽寒,頓時猶如退潮一般向後退去——畢竟他們昨天早上起床的時候還是吃不上飯的農民,見到這種陣勢如何能不驚懼。
‘呼’的一聲,何顧手中鐵槍向天舉起:“鐵焰鎮迅騎在此!特來宜川接應我鎮運輸隊返回,但有阻攔不退者……”
身後的紅色騎兵方陣驀然一起抬起槍尖,齊聲脆喝:“殺!”
這一聲齊喝響起,數萬變民登時心中一顫,退後的腳步越來越快。
這還不是全部,就這隊騎兵背後十裡之外,千余鐵騎正猶如風卷殘雲一般呼嘯而來,揚起塵暴一般聲勢的塵霧,馬蹄聲疾奔如萬雷齊鳴!
“前進!”何顧平端鐵槍,胯下馬開始徐徐加速,身後的紅色騎兵方陣也旋即齊齊加速,以小步慢跑的速度衝向了城門!
沒有任何一個人懷疑,這紅色的騎兵方陣可以撕碎一切,
霎時之間,起事災民的隊伍猶如波浪一般分向兩側。 宜川的南城門吱呀呀大開,周圍的起事災民原本忙活一夜就是為了攻破這座城門,可此時卻仿佛看見地獄之門打開一般,紛紛忙不迭遠遠避開。
鐵焰鎮五十一騎,如入無人之境,徑直衝進了城門。
甕城之內李大海已經帶領屬下把十幾輛馬車列隊整齊,見何顧進來旋即跑步向前,右手以拳擎天,大聲道:“報告鎮主!鐵焰鎮采辦局治下第三運輸隊向您報道!全隊三十人,十五輛馬車,全員在此,無人員傷亡,無財物損失!”
何顧點點頭,向騎兵方陣高聲喊道:“前隊變後隊,周嵐斷後!其余人跟我前面開路,運輸隊跟上!”
城外的變民之中,王左桂袒露著上身,揮舞手中馬刀大聲呵斥:“便是有馬,我們一人一口吐沫也足以將其溺斃,何況這些人並無火器,又是一幫婦人,有什麽可怕的!跟我向前。”
周圍有數十人也隨之附和:“堵住大門,戰馬衝不起來就是個活凳子而已!”
更有淫邪聲音道:“老漢還沒嘗過女騎兵的滋味,今日倒要開開葷。”
何顧帶著二十名迅騎在前,轉身便看到數百變民一窩蜂湧過來堵住了城門口,那手持馬刀的大漢被簇擁其中,正是王左桂,舉刀大聲叫道:“人可以全部帶走,把車給我們留下!”
何顧怒目而視,一眼便看見了那手持馬刀的漢子,沒有半分猶豫,抬起手中鐵槍一指——身後二十名迅騎驀然右手持槍擺出一個槍陣,左手卻向腰間一探,再抬起手臂已是人手一銃。
王左桂被何顧一眼瞥來,竟是渾身一顫,一股寒意順著後脊梁升騰而起,眨眼間半邊身子都涼透了,張嘴便想說幾句軟話。
然而沒有任何多余的言語,回答王左桂的是二十束火舌!
數以百計的彈丸仿如暴雨一般噴射過去,將王左桂連同周圍的數十人一起打成了篩子,絲絲鮮血猶如花灑一般噴射出來。
周圍變民頓時發出一陣海嘯也似的驚呼哀嚎,猶如受驚的羊群逃竄開去。正所謂一鳥受驚,萬鳥齊飛,城門口忽然銃聲大作,人群頓時‘嗡’的一下炸了鍋,這數萬人群裡又是變民貧民混雜,頓時猶如決了堤的洪水一般四下散去。
此時,陸鳳翔、彭闊和丁萬裡終於趕到城前,但眼前已經只有逃的漫山遍野的民眾,以及正自城門中緩緩行出的何顧。
幾人忙抖韁繩,帶領部下原地列陣。何顧提韁催馬行至陣前,手指身後女騎大聲吼道:“這才是我鐵焰迅騎應有豪勇!”
一千五百名鐵焰迅騎男兒默不作聲。
何顧在丁萬裡和他的一百屬下面前目不斜視徑直行過,只是冷冷道:“第三迅騎編號取消,城外需要安防部隊,你們以後就駐扎在城外吧。”
丁萬裡默不作聲,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宜川門下那片死屍,眼珠子都要瞪出血來了。
陸鳳翔打馬過來安慰道:“莫要灰心,以後……”
丁萬裡忽的一下栽到馬下,匍匐在地痛哭失聲:“羞煞我也!!!堂堂七尺男兒,竟不若婦人,連累諸位兄弟至此,日後何以立足……”
一百被扒了袖章的迅騎原本就已經滿臉羞愧懊惱,此刻聽了頓時個個流淚,齊聲哀切道:“從此鎮主眼中再無我等矣……”
彭闊催馬至近前道:“哭什麽!知恥後勇方為真丈夫!莫非從此再無一戰?”
丁萬裡止住哭聲,挺身站起,惡狠狠擦一把眼淚,回望自己手下百人,驀然抽出腰刀在臉頰之上橫劃一刀,劃出一個寸長的口子來,以手蘸血指天道:“自今日起,我等逢敵,有進無退!”
百人齊齊拔刀,在空中舞出一片雪白的刀花,每人皆以刀傷頰,以手蘸血指天,齊聲高吼道:“自今日起,我等逢敵,有進無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