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妍頓時驚的臉色都變了:“爺,您在說些什麽……”
何顧沒有理會她,站起身來回亂走,雖然系統的歷史他不知道,但從電影電視劇,以及各種報刊雜志評書相聲裡聽到的明朝故事還是不少的,此時情急之下,越來越多的碎片信息在他的腦海裡浮現。
崇禎上台以後就開始連年大災,導致遍地都是農民起義軍,所以他如何勤政也無濟於事……等等,現在陝西就已經在鬧饑荒了呀,書上說的那些農民起義軍該不會就是自己這幫子災民流寇吧……
崇禎初年貌似高迎祥就出世了,緊跟著就是李自成張獻忠,旋即金兵入關兵臨北京城,自此以後天下大亂,再無寧日……不對呀,以自己目前所見所聞,這百姓的日子已經夠苦了,再苦又還能苦到哪去?
不不不,歷史絕對不會騙人,一定還有超出自己想象的苦日子就要發生在這片地界上,陝西這個地方,馬上就是大凶之地呀!
唐青妍雖然不知道何顧在想什麽,但她還從來沒見過何顧這副心神不寧方寸大亂的樣子,忍不住輕聲道:“爺,眼前這世道壞的不能再壞了,換個皇帝也許會否極泰來呢。”
何顧看了她一眼,無奈的長歎一聲。
拋開陝西目前已經是災民遍地不提,隻說自己在吳堡這一趟的所見所聞就已經是細思極恐的地步。
自己不過一個身份不明被錯認的太監,尚且受到如此殷勤的招待,那麽他們收買上司的銀子又得花出去多少?
稍微想想就能明白,為什麽吳堡可以明目張膽的販賣軍火,為什麽蒙古人可以在吳堡城裡招搖過市——以那些蒙古人奢華的穿戴來看,他們不遠千裡來到吳堡難道真的就是賣馬市上那幾匹劣馬?
自己可以從吳堡買到十支鳥銃,如果來了大戶,只怕是百支千支都拿得出。沒準還有傳說中的紅夷大炮、弗朗機之類正待價而沽。如此上行下效,大明朝這時已經從上到下爛個底掉了。
正心煩意亂之間,江玉秀忽然在門外說道:“爺,東西您看好了嗎?還有六副強弓和六對料袋水袋掛在馬上,雷四海讓我來告訴您一聲。還有些粘了血的大氅袍子我讓人拿去擦了擦,在院子裡晾著。”
何顧晃晃腦袋,把紛雜的念頭先沉澱下來——先顧好眼前,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無非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剛推開門江玉秀就興奮的迎了上來:“爺,我帶您看看這兩天的勞動成果呀。”
何顧心裡笑了笑,‘勞動成果’這個詞她倒用的挺熟練。
不少蒿杆已經整理了出來,用木板加石頭做進一步的壓直烘乾處理,如果條件允許,處理完之後最好再過一遍石灰粉,這樣蒿杆更容易保持乾燥,避免變形。
大部分木屋的縫隙都已經被黃泥抹上,有一半的木屋還砌起了火炕,江玉秀解釋現在人少,擠一擠的話現在這些有火炕的屋子就夠住了。
運回來的木材也已經修整完畢,只是今天搭牲口棚用去了一些。
馬車上的糧食還沒卸,按照以往的規矩,這些東西是要運到何顧屋裡的山洞去的,但何顧一直在睡覺,糧食也就沒人去動。
何顧覺得屋裡那山洞太潮了,這麽多糧食幾天也吃不完,萬一潮了就糟蹋東西了。而且,往自己房間的山洞藏糧食……老鼠才這麽乾呢。於是又選了幾間空屋,開始搬運糧食。
看他忙完,阿矢和阿冰湊了過來,抬頭望著他叫道:“阿大。
” 何顧蹲下拍了拍他倆的肩膀:“交給你們的任務完成了沒?”
阿矢道:“完成啦,現在阿龍和阿瞬還在盯著哩。”
“那有什麽發現沒有?”
“有!今天晌午,有兩三個人從山路繞了進來,圍著咱們山寨轉了好幾圈,最後還跑到咱們寨後的山上去了。”
何顧眉頭微微皺了下:“什麽打扮?”
阿矢答道:“破破爛爛的,跟我們以前似的。”
阿瞬似乎覺得話都被阿矢說了,搶著說道:“我看的可仔細,他們脖子上和耳朵裡都是真泥,不是新抹的。”
聽完這句話何顧多少放心了點,如果阿瞬看的沒錯,那最多就是一股剛進山的土匪,只要不是吳堡的人來,那就應該問題不大。當然,準備工作還是不能馬虎的,近代有一句話何顧覺得極為科學——戰前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不過在戰前準備之前,男女關系的問題還是得先解決了,一會兒天就要黑,這一群乾柴婦女加上幾個烈火壯男,萬一發生點什麽,那時自己再說就晚了。規矩得先定,亡羊補牢的事盡量避免。
他拍拍倆小孩兒的腦袋瓜兒,笑著鼓勵道:“乾的不錯,去找江玉秀,讓她弄幾塊羊肉給你們吃,記得給阿龍和阿瞬也帶上。”
倆孩子聽說給肉吃,頓時口水都淌了出來,蹦蹦跳跳的去找江玉秀了。
打發走了這倆小孩兒,何顧站到院子中間的黃土堆上:“都停一停手裡的活兒,我有幾句話要和大家講。”
八十多口子人頓時停下忙碌的雙手,簇簇擁擁的站在了他的周圍。何顧環視這些人,大部分人的眼睛都變得亮晶晶的,何顧給了他們希望,這希望不是虛的,是實實在在的——穿的變好了、吃的變好了、住的變好了、山寨裡一下子有了十幾匹牲口,更重要的是一下子拉來了幾大車糧食,看著山寨幾天之內就添了這麽多產業,這變化可以用天翻地覆來形容,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種自豪感。
這種自豪感也可以稱之為——歸屬感。
看人都聚齊了,何顧扯開了嗓門:“無規矩不成方圓,我們山寨也一樣,現在,我就要告訴你們第一批規矩!唐青妍,給我拿筆記下來。”
“第一,不能團結友愛,在寨中欺凌弱小不講道理的,視情節嚴重程度,趕出山寨或者死刑!”
“第二,背叛出賣,勾結外人,一律死刑!”
“第三,有違抗首領命令者,輕則逐出山寨,重則當場斬首!”
“第四,寨中有兩情相悅想結為夫妻者,只有加入山寨三個月時間以上者才有此權利,在此之前禁止發生任何越軌行為,任何曖昧的肌膚之親都包含在內,如有違反一律即刻趕出山寨!”
“第五,本寨執行一夫一妻製,違背者斬!有特殊貢獻者,可酌情放寬限制!”
這個近乎玩笑一般粗糙的法典,或者說更像是《本寨山賊行為規范手冊》的東西,裡面特意提到的一夫一妻製,並不是何顧想當什麽聖人,也不是要大力提倡男女平等,他雖然不算后宮愛好者,但左擁右抱的畫面也不是完全沒想過。
而是這個時代有它的特殊性,這不是物質豐富的新時代,這是一個物質匱乏且財富嚴重兩極化的世道。有錢男人娶很多個女人,從人文角度來看是一場悲劇,以現代眼光審視更是兩者一起喪失人格的選擇。
可是,古代的女人沒得選,她們無法通過自己的才華和能力實現自身價值——除非進青樓或者是嫁對人,以明朝的大環境來看,兩者並沒有實質性的區別,只不過一個是批發,一個是限量。
何顧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對抗這個時代的婚姻觀和愛情觀,他之所以特意提出這麽一條,只不過是在以一夫一妻之名行計劃生育之實罷了。
孩子固然是明天的希望,但是眼下這個當口可不是孕育明天希望的好時候。
當然,我大華夏民族歷來講究個陰陽平衡,有罰自然就得有賞,接下來就是獎勵制度了,你也可以把它稱之為《本寨山賊獎勵說明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