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的時候,公子虔還收到了意外之喜,就見列禦寇拍著公子虔的肩膀,他雖然很不喜歡被人拍打肩膀的場面,但必須得受著,這是公子虔來到帝丘之後不就學到的人生格言,很憋屈,但至少不會讓自己惹上惹不起的人。
鶴發童顏的老神仙,說話的語氣聽不出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慈祥味道:“小子,你比你爹有眼色。”
從這話就可以聽得出來,列禦寇見過贏師隰,不過年代可能比較久遠,至少公子虔已經沒有多少印象了。估計應該是贏師隰在魏國年輕的時候,遇到了來少梁遊學的列禦寇。要不是當年的列禦寇身份還不太高,名聲沒有眼下聲隆,贏師隰這個落魄公子還有機會能夠見面。
公子虔想點頭承認,卻怎麽也不敢超越他老爹的成就。隻好乾巴巴的笑著,笑得賊難看。他老爹自然是蠻橫的,當然那種蠻橫說起來有點可笑,僅僅是維持了一個流亡公子的體面和固執。就像是一個雞蛋,表面看似堅硬,但內心虛的一逼。
“小子,你回去給你老爹說,只要秦軍抵達韓地,鄭人的事情老夫替你們辦。”
聽到這句話,公子虔沒來由的膝蓋都有些輕,心頭狂喜,忙不迭的感謝道:“多謝老神仙成全。”
列禦寇只是歎了一口氣,鄭國剛剛被滅國,不服韓人的鄭人多得是。想起自己來帝丘城的目的,並非是給女兒路縵辦婚禮。他離開鄭國的時候,壓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在衛國過得好不好。他只是認為,女兒的人生不見得一帆風順,但至少很少有人能夠欺負路縵。就路縵的身手,要是受了委屈,基本上當場就報仇雪恨了。
他之所以放棄隱居的生活,趕來衛國遊說諸侯,目的就是希望以魏國為首的諸侯能夠乾預一下鄭國和韓國的這場戰爭。鄭國因為內亂,已經無力支撐起一場國戰。甚至連保存諸侯的顏面都頗為不易。但是韓國不同,韓國氣勢正盛,已經不是鄭國能夠抵擋的存在了。列神仙的目的就是讓諸侯出面乾預,為鄭國留下諸侯的身份,不至於被韓國滅國。
可是等他到了衛國不久之後,就聽到了新鄭傳來的噩耗,國都被破,鄭國滅亡了。這份滅國亡家的仇恨,說什麽也不能忍耐下去。只要有機會,列禦寇還是有心事給韓國上眼藥,讓他們為自己的貪婪付出足夠的代價。
而他在鄭國的地位還不僅僅是名士而已,更是一個深入民心的精神領袖。加上鄭國和韓國連年戰爭,雙方死在戰場的人數不勝數。基本上新鄭的每家每戶,都和韓人有仇。
這樣的局面,只要有一個人跳出來稍微煽動一下,復仇的種子就會變成火焰,點燃整個鄭地。
到時候函谷關方向有秦軍大舉進攻,而後方的鄭地又有反叛。要是韓人不動用一點雷霆手段,恐怕滅國都很有可能。一場絕望的屠殺將是無法避免的結局。可以預見,鄭人將徹底被推到了韓人的對立面。甚至子氏等豪族也不得不思量自己繼續投靠韓人的結果將是眾叛親離的下場之後,也會做出選擇。
而煽動鄭人的列禦寇,到時候也需要面對鄭人為此付出的慘痛代價。
可對於秦人來說,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翌日。
濮水邊上的一條灌溉渠邊,大隊的迎親隊伍站在河岸邊上,面對一條比船寬不了多少的小河溝。邊子白有點恍惚。
沒辦法,這是習俗,他即便有標新立異的心思,也要考慮這個時代的感受。
趙武騎在馬上,來回的在對岸打探消息,請來的樂人一個個都熱地如同狗子一樣,吐著舌頭大口地喘著粗氣。
終於,趙武手中的小旗子揮動了幾下,白圭見狀頓時從地上跳起來,對樂人們喊道:“諸位吹起來,吹起來!”
鍾鼓琴瑟,高級的禮器就不用想了。
也不是這個場合改用的樂器,倒是絲竹笙簫非常適合此情此景。走在最前的子辰看到小河溝的那一刻,也樂了。
覺得老師說過,居於形式的可悲,是人無法改變的慣性。
而白圭卻訕笑道:“濮水太遠了,也需要大船才能過車駕,這條河雖然如今看著小,主要是最近不下雨,水位下降了。”
“不礙事,不過這樣子車駕能夠直接從船上過河了,還需要哪些儀式嗎?”
白圭想了想,還是決定請示吧!
邊子白坐在車上,主要是車上有一個車蓋,還能遮蔽正午刺眼的陽光,倒不是他真的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了。聽了白圭的話之後,邊子白卻一扭頭看向了公孫鞅,後者也是一臉懵逼,整個人都是懵懂的不行。良久,才期期艾艾道:“那個子白,我還沒有議親。”
“對了,你還是童男子。”
邊子白一開口,就給公孫鞅周圍普降十度的大功德,至少這位執意要全副穿戴禮服的下屬終於不用擔心中暑而亡了。但隨之而來的是公孫鞅內心的不甘和呐喊,這家夥在心裡一個勁的給自己暗示和鼓勁。老子一定要成婚,一定不能讓一群小屁孩給看扁了。
至於說為什麽邊子白沒有出現在妻家親自迎親,主要是因為他沒有爹媽。
正所謂,奉親之命,娶妻而歸。
他連自己的親爹親媽在哪兒都不知道,怎麽讓雙親給他下令?
這在禮儀之中也有規定,新郎父母雙亡的情況,新郎因為無法奉親之命,只能讓自己的兄弟,朋友等去迎親,而他只能在莊園附近等著。差別並不算太大,只是翁婿雙方見面的時間延後了一些,需要等到新婦嫁入三個月之後歸寧的時候,再有新郎陪同去丈人家。這是禮儀上規定的翁婿第一次正式見面的時間。
當然,很多情況下翁婿是在婚禮前就已經認識,並不需要等到陪同妻子歸寧才能見到。
而邊子白的兄弟……
算了,也沒有。
唯一被賦予重任的就是他的大弟子孫伯靈,如今還是一個少年。
至於公子虔,因為孫伯靈沒有成年,需要有一個大人在邊上照看。
走在迎親的隊伍之中,孫伯靈一張臉凝重地目視前方,他仿佛有種身體被放在火上烤的錯覺。整個人都在往外冒油。
而在他邊上的孟軻就更加不堪了。累地呼哧帶喘,連說話都說不利索了:“師兄,窩再也堅持不住了。”
“再走幾步就到了。”
孫伯靈安慰道,他自己都快沒有體力了,要是有體力的話,他甚至會背著孟軻繼續走下去。可想到自己要從軍,感受到戰場廝殺之前的行軍路,他頓時仿佛身體裡多了一份力量。拉著孟軻,口乾舌燥的說:“小軻,我來背你吧!”
“不用了,你都比我還不如。”
沒想到自己的好心卻迎來了孟軻的嫌棄,這讓孫伯靈苦笑著搖了搖頭。不過還有師弟對他的關心,心頭也是頗為感激。
“小軻, 伯靈,上車吧,也不知道是那個人出的餿主意,不是新郎就不能登車。”路縵看不下去了,伸手探出車去,試圖想要將孟軻拉上車來。孟軻遲疑的看向了師兄孫伯靈,後者沉穩的搖了搖頭,見狀孟軻頓時熄滅了心頭的那份期待。
聳起肩膀搖頭道:“師母,我是開玩笑的,還能走。”
好在遠遠的就已經看到了莊園的輪廓。路也不算太遠,這才讓路縵放棄了。因為她是新娘,不能下車腳沾地。
來到河邊的時候,孟軻的小眼框裡都是淚水,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欣喜,遠遠地喊了一句:“老師,我們是回來了!”
登上墨車,邊子白取代了禦者的位置之後,小心翼翼的駕車進入莊園。
墨車是大夫的公務用車,就是車廂的顏色采用墨色的大漆,至於一面紅漆的車廂屬於漢代的產物,兩千石以上的官宦的坐車。在先前時期,女子出嫁的那一天,有資格乘坐墨車,因為這一天僭越並不會被追求責任。國君也不會在意的小事,就像是後來女子出嫁佩戴的鳳冠之類的,按道理也是不被允許的。但是民間就喜歡這麽用,當皇帝的也製止不了。
而孟軻和孫伯靈都已經累癱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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