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徒弟要靠搶,聰明的人雖然會選擇,但更會比較,但他們可不會傻乎乎的跳到自己的碗裡來。曾幾何時,王詡在心裡都有些後悔了,他不是那種竊據高位,卻毫無建樹的人。
問題是,之前一直很低調,以至於在普通士大夫群中的名氣不大,就算是有人知道十多年前楚國有個衛人卿大夫,叫王詡的,卻還被貼上了一個老好人的標簽。
以至於他的才華被掩蓋了,沒有那種名士剛出現在城邑之中,城宰,百姓,竟相攙扶著來拜見的強大氣場。有的是人背後裡議論他,這是個好人,至於能力有多大,才學幾何都不是人們還考慮的對象。
要是真的名揚天下,恐怕……
王詡歎了一口氣,不久之前拒絕了一次苟變,顯然會讓子思這老家夥的臉上很不好看,這時候送上門去,恐怕真不是什麽明智之舉。可人才難得,他認定了孫伯靈一定是他的弟子。不同於龐涓,出身太低,縱然聰慧,聰明,也善於專營。可畢竟身份低,想要進入國君的視線,恐怕真不容易。不僅僅是進入國君地視線,進入執政,卿大夫的視線也需要付出大量的時間和努力來彌補他身份上的缺陷。
就如吳起那樣,在魯國的時候,吳起才多大的年紀?
二十幾歲,就能帶著孱弱的魯**隊,面對數倍於自己的齊國大軍,大的對手丟盔棄甲,要不是穆公不信任吳起,眼瞅著攻城略地的大好機會,卻強招吳起退兵。最後剝奪了吳起的兵權。吳起能帶兵,是魯國被齊國攻打,一次大敗,軍隊損失一半以上,國內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卻沒有良將能夠出征。這是吳起的機會,他抓住了。但同樣,他的身份讓他在危機解除之後,立刻被丟棄一邊。這也是吳起的悲哀。
而在這其中,曾參的次子,曾申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作為吳起的老師,他並不喜歡吳起,因為在他看來,吳起不孝。對於一個固執到骨子裡地儒生來說,這是不能容忍的。
有趣的是,吳起跑了,跑去了魏國拜在子夏的門下,子夏也是曾申的老師,曾參的同門,孔門十哲之一。轉悠了一圈之後,吳起變成了原先老師的師弟。子夏的名氣可要比曾申厲害多了,他是孔門第一代弟子,同時魏文侯還是一個儒學的愛好者。所以,子夏的話在魏國,能夠上大天庭。這也是為什麽魏文侯會在太廟鄭重宴請吳起,讓自己的夫人倒酒,就差壘土拜將了。吳起被魏文侯倚重,之後戰績斐然,但還是無法一展心中報復……
即便吳起看似蹉跎,但畢竟妖孽到了同時代無敵的程度,就算是離開了魏國,名氣已經起來的吳起根本就不怕沒有下家。但有一點讓吳起很難受的是,因為出身的問題,他一直不被貴族圈接納。所以,吳起有的是敵人,卻很少有朋友,更少的是盟友。
就算是吳起,也要遭遇這麽多的磨難。
可龐涓呢?
他能和吳起相比嗎?
根本就沒有可比性。這一點,王詡的心裡明鏡似的,他甚至猜度,龐涓就算是學有所成,但想要在魏國官場出人頭地,至少需要十五年以上的時間。龐涓就算是回到了魏國,他也只能從中士的身份,步入官場。想要過大夫的這一關,他至少需要等待機會,等待一個讓他被一方主將看重的立功機會。
可孫伯靈完全不需要,他是孫武的後人,僅僅憑借這一點,孫伯靈就能出仕就獲得大夫的官職。
如果兩個子弟都拜在自己的門下,王詡估計龐涓在三十五歲之後才能獲得國君的賞識,而孫伯靈,只要才能出眾,在出仕之後就不會離開國君的視線,這就是差距,一個讓王詡無法通過授徒能夠彌補的差距。
無關乎智力,無關乎能力,人家起步就比你高,或許成就不見得一定比你高,可卻省去了臥薪嘗膽的艱辛,功名利祿來的容易。這是龐涓這輩子都恐怕無法改變的現狀。
而王詡還是個功利的人,耗費更少的時間,更少的經歷,卻能得到最大的回報,何樂而不為呢?
而孫伯靈一旦名揚天下,他還用像找龐涓這樣,費勁巴拉的去各地尋找弟子嗎?還不一個個排著隊來拜見,等著自己挑?
別看王詡似乎選擇很多,可真要是頂級的豪門,是不會將弟子送在一個外人手中教導的,遊學有可能,授業基本無望。這是因為頂級豪門都有家學,還不弱,作為子弟,家裡不先學好,就出門拜師,可以說是對祖先的蔑視,絕對不能容忍。可豪門出人才的概率大啊!
可要是孫伯靈出仕不久就能名揚天下,那麽等於是給他這個老師做了一次全國性的廣告。到時候,為了功利,少不得有人開始心思活絡起來,對於王詡來說,他就能培養更多的人才。給自己地學派打下一個雄厚的基礎。
臉面這種東西,對王詡來說根本就不存在。他出生之後就生活在別人驚恐,嘲諷,甚至惡毒的謾罵的環境之中,早就習慣了。最多被子思得意一會兒,有什麽難受的?更何況,子思也沒有什麽可得意的,孫伯靈這等有靈根的童子,他卻教不了,丟臉的還不是子思?
“老師稍後,弟子去通報!”龐涓從車上跳下之後,就匆匆往大門口跑,兩個穿著奴仆衣裳的壯漢攔住了他。龐涓張開大嘴,嚷嚷道:“後學龐涓,有要事拜見國相子思大人!”
王詡捂著額頭,一陣氣惱。自己這個弟子平時腦子很好用的,可一遇到當官的,當個大官的……就少不了要表現自己。
子思的國相府很少有閉門的時候,一般都是大門敞開,表明自己不會因私廢公的形象。不過大門口有人攔著倒是真的。
後宅之內,子思聽著仆人的稟告,心中已經猜到了王詡的來意,讓人去通知應龍迎接王詡。這是一種態度,表明主人對王詡身份的尊重。再高級別的待遇,基本上就是長子,嫡長子,甚至自己出門迎接了。
可子思也要考慮自己在衛國的身份,也不想因為一個人給自己帶來困擾。
相比王詡略顯急切的下車走動,龐涓卻很淡定。這種表現在國相府的下人們眼中,頓時有種此子不一般的感覺。
遇事有靜氣,有大將風度。
可王詡多少能夠猜到龐涓的小心思,這小家夥是個官迷啊!
要是同輩之人,輕慢他,他早就和小獅子似的炸了。加上老爹是武卒精銳,家族基因就是強壯,動手很少吃虧。可龐涓有一個優點,遇到了官員(下大夫以上的),他就能表現出一百二十分的本事出來巴結對方。
子思是國相唉!
就算不是魏國的國相,但是地位對龐涓來說也已經是高到天上,仰頭能看見,但就是觸摸不到的存在。
他沒有理由表現出很不滿,憤慨,甚至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自大出來。該低頭地時候,龐涓絕對是低頭, 該霸道的時候,他也絕對不會退縮。說白了,這家夥就是個欺軟怕硬地主。在官場也能勉強算是優點吧!
應龍帶著王詡進入國相府,王詡倒是淡定不已,可龐涓的眼珠子都沒地放了。
王詡故意一努嘴,不太樂意道:“你小子胡亂找什麽呢?伯靈怎麽可能在前院之中,想找他玩,少不了托付這位。”
龐涓心說,他什麽時候想要找孫伯靈玩了?他不過是對子氏府邸如此奢華,有種流連忘返的震撼。想著,以後要是能夠住上這樣的大宅及好了。至於孫伯靈,他可不太待見那個小屁孩。不過,王詡的話他還是聽明白了,心頭泛酸,這是王詡想要見孫伯靈了,借他的口去叫人,龐涓有點嫉妒孫伯靈受老師的厚待。他都不曾享受過如此的待遇。
“長者!”
應龍搖頭道:“伯靈一早就出去了。”
“出門了?”
王詡微微一愣神,並沒在意,豪門事多,孫伯靈出門拜訪長輩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可是隨後,他在子思口中得到了一個讓他目眥欲裂的壞消息,孫伯靈可不是去拜訪長輩,而是拜師。
當他知道孫伯靈拜師的對象是邊子白的那一刻,老頭恨得後槽牙咬的格格直響,牙齒縫裡吐出幾個字:“邊子白,老夫和你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