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機靈點,在女牆後面躲好,別把身體探出去。”
“啊!”
突然一聲慘叫,打斷了南宮弼的話,他生氣的一回頭,氣地一拳打在城牆上。千叮嚀萬囑咐,還是有傻蛋不聽勸。不過,他想要懲戒士卒的心思也沒有了,因為那個倒霉蛋胸口插著一支羽箭,潺潺的往外冒著血。
這家夥就算是送去醫療營也活不了,雖然眼下還他驚恐地瞪大著眼睛,張開大口,似乎想要大喊,卻怎麽也喊不出聲來,因該是一箭扎在了肺上,這恐怕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了。
他是馬邑攻城之戰衛軍死的第一個士卒,但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戰爭沒有憐憫,更沒有眼淚,有的只能是鐵血。因為戰場上,根本就不會給怯弱的士兵哭泣的時間,就會讓他的首級成為敵人的戰功。
南宮弼舞著手中的劍,大喊:“弓弩手,保護好自己,聽我命令,射箭!”
“不要去管哪些步卒,專給我射站在城邊上的弓弩手。”
……
一個個命令在南宮弼口中傳達,看似井然有序,但實際上對於衛軍來說,訓練了很久,卻還是在臨戰的時候表現出很不協調的反應。這也是沒有的辦法,畢竟衛國作戰機會不多。士卒對於戰場的反應多半很生疏。而真正的攻城,不僅僅有登城的步卒,其實起到決定作用的是弓箭手。這是壓製城頭反擊的最強大的後盾。同時也是造成城頭士卒傷亡最大的元凶。
這也是一旦井闌車出現在城下的時候,守城方會非常緊張的原因了。因為這種能夠將弓弩手放在高出,從更高的高度,附身往城頭射箭的器具當年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嚇壞了所有人。太無解了,簡直就是作弊。加上有護板保護弓弩手的攻城器械出現在戰場上之後,一度成為無敵的存在。直到墨子用火攻攻擊井闌車,才結束了這種高大的攻城器械在戰場上耀武揚威的時代。
好在這種攻城工具打造極度不容易,移動也非常緩慢。趙軍倉促之間,是不會準備如此充分的。畢竟,這玩意渡河可不容易。如果就地打造的話,十天半月也造不好一架。
高亢大喊:“把那個倒霉死鬼給我拉下城去。”
受傷的士卒對士卒的心境印象實在是太嚴重了,他甚至看到有些士卒臉色慘白,握著武器的手都開始發抖了起來。
這樣怎麽可能守住馬邑?
必須要想辦法。
可是攻城之戰,守城一方是被動防禦,怎麽可能有辦法?
只能死頂,別無選擇。
南宮弼也握著弓,按理說他作為將帥,是不需要像一個普通士兵那樣殺傷敵人。但是在城中,他就算是再氣定神閑的指揮,也無法消除士卒的恐懼心理。因為這樣的恐懼,會彌漫開來,消除恐懼的辦法只能是將進攻的對手殺死,全部殺死。另外,對於守城之戰,他也需要學習,這對於衛國士卒來說,絕對是一個讓人絕望的開戰模式。好在大部分士卒都還沒有意識到。
“殺!”
南宮弼在城垛後偷偷找到了一個目標,拉滿的弓弦一下子松開,嗡地一聲,羽箭咻的一聲飛下城去。
射出一箭之後,這家夥竟然興奮的趴在城頭,張開大嘴喊道:“給我中!”
或許只有南宮弼這家夥才是城頭上唯一不怕的衛人。
城樓下一個趙軍弓弩手,應聲倒地。這讓他很興奮,戰爭就該是這樣,賭上一切,哪怕性命之後,然後將敵人一個個推入地獄,然後自己活著,享受部下和國人的頂禮膜拜。
高亢找到南宮弼的時候,這家夥正射的興起:“中!”
“南宮你是主將,怎麽就做起了士卒的事,擅離職守,該當何罪!”高亢也是快被南宮弼這家夥給氣暈了,沒打過仗的軍將就是不靠譜。
“高亢,你怎麽來了?公子呢?”南宮弼問。
高亢道:“公子就在城下帶著他的衛隊,準備隨時隨地增援城頭。告訴你,趙軍第一波進攻,無論如何都要頂住,甚至不能讓趙軍有登城的機會。”
“公子也準備上城牆,這如何使得?”
“公子也是沒辦法,你看看你的士卒,趙軍要是登城了,只要有一個人逃跑,整個城頭的士卒都會走的一乾二淨,你信不信?”高亢氣地一把拉著南宮弼盔甲上的護肩,讓他看看自己的士兵都成什麽樣子了,鬧怒道:“你現在馬上讓弓弩手開始反擊。要是登城的趙軍上了城頭,你指望他們能守得住?”
“某知道了!回去告訴公子,就算是某南宮弼戰死了,也不會讓一個趙軍登上馬邑的城頭。”
南宮弼也不是蠢貨,他只不過性格暴躁了一些而已。但是只要別人的建議是對的,並且被他認可了,他也是能聽得進的人。
拿著手中的鞭子,提著劍,衝到一個躲在牆角的士卒面前就是一邊子,啪,一條血痕順著腦袋就落了下來,後者嚇得慌亂中丟掉了手中的弓箭,可是南宮弼卻惡狠狠的破口大罵:“孬種,要是讓某再看到你畏戰,下次就不是鞭子了,而是劍。”
士卒嚇得急忙拿起手中的弓箭,靠在城垛後面,身體一個勁的發抖起來。好不容易張弓,卻連目標鬥沒有瞄準,就射了出去。這純粹是浪費羽箭,但是這一次,南宮弼卻沒有繼續大罵。他早就不去關注這個小兵了。
“盾牌手,靠著弓弩手,保護他們!”
城頭上,南宮弼如同一直陷入暴怒之中的猛獸,嘶吼著,叫嚷著。不過很快,更緊張的時刻到來了,趙軍士卒已經衝到了護城河邊上,雲梯架在了護城河上,成了一塊可以讓士卒快速通過的木橋。雖然還不太穩當,但是足以讓趙軍可以快速通過。
趙軍陣營之中,公子重看到第一波進攻,在損失不大的情況下,就推進到了城牆邊上,頓時心情好了一些,端木方的那封回信給他造成的怒氣,漸漸的也平複了一些。開口對龐爰讚道:“老將軍訓練的士卒果然勇武,是否今日就可拿下馬邑?”
龐爰面如苦澀,心說:“這才到哪兒啊!”
登城才是傷亡最大的過程,如今不過是靠上城頭上而已。
不過他也不敢當面指責公子重不懂作戰,而是沉吟道:“如果士卒能夠一鼓作氣登上城頭,或許有點機會。”
“善!”公子重心情大好,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種自由勝利者才有的微笑。
而在城頭上,南宮弼等人也知道能否擊退趙軍,就看眼前這一戰了。但是趙軍的弓弩手無法被壓製,會讓趙軍登城的士卒更大的機會。他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只能團團亂轉了,下令也不如開始的時候那麽利索。
“所有人,有弓箭的都給本將軍拿起來,射趙軍的弓弩手。”
“沸水都給我提起到城垛後面,準備傾倒!”
城上城下,喊殺成一片。
就在這時候,公子岐帶著足足一千人,站在了城牆之內,這是他的衛隊擴編的下軍精銳,按理說,趙軍第一波攻擊是不該動用的。但是他已經管不了了,拔劍道:“準備登城和趙軍死戰!”
“死戰!”
“死戰!”
上千人的怒吼,就算是遠在幾百米外的龐爰也能清晰的聽到,這一刻,他心頭卻暗暗叫苦,進攻的可是他的本部精銳,衛人抵抗的決心讓他大吃一驚,這樣下去,就是算是拿下了馬邑,他的嫡系部隊還能剩下多少?
而正在這個時候,城頭上沸水頃盆而下,雖說趙軍已經有所準備,但是還是有不少趙軍士卒被沸水燙到,痛的在城下大聲的哀嚎。
就算是沒有被沸水燙到的趙軍士卒,也在這一刻,內心產生了遲疑。
生和死,沒有人願意選擇後者。
就算是毫無希望的活著,也沒有幾個人會願意壯烈的死去。這是人的本能,就算是龐爰訓練的士卒也無法擺脫對於生死的恐懼。
在加上城頭衛軍不斷射如趙軍之中的羽箭,雖然準頭不太好,可是城下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趙軍,已經不太需要準頭了。其實衛國的弓弩手的水準還真不錯,很多都是獵戶出身,他們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像精銳的弓弩兵那樣迅捷和持久,但是開始射出的幾箭,總是能夠找到目標。
準備
推。
一隊士卒將合力將靠在城頭的雲梯退下城。
就算是架上城頭的雲梯,也不能幸免,雲梯攻城是仔細計算好高度的。梯子不能在假設之後高出城頭,這樣的話,城頭的士兵就能很容易的十幾個人聚力,將雲梯給推下城頭。而是剛剛可以掛在城頭下一尺左右,這樣可以大大緩解被城頭守軍連梯子一起推下城的危險。但是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在長木杆上準備一個鉤子,勾住雲梯最上一層的架子,一樣能連人帶梯子一起推入城下。
雙方一時間陷入僵持之中,你來我往,陷入了僵局。
在城下的龐詡從城上最後一通沸水傾倒之後,就已經開始在準備了。
對於攻城戰來說,弓箭很危險,城頭的滾木擂石也很危險,但是最危險的是沸水。加入了亂七八糟‘佐料’的沸水,一般來說,最容易得到的‘佐料’是金湯,也就是屎,很惡心,但是效果很不多。涵只要傷口沾染了之後,會引起潰爛,發炎,高熱,甚至敗血症之後,痛苦的死在病床上。在攻城之中一旦士卒的身體表面被金湯燙傷,面積稍微大一點,就算士卒當時沒有太大的痛苦,燙傷之後很多士卒能跑能跳,還能上城殺敵,斬將奪旗。三天,只要三天之後,潰爛的皮膚就能讓一個強壯的士卒倒下,然後在痛苦之中,死去,甚至連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這也是這個時代最惡毒的防禦武器。也是最廉價的惡毒藥。因為毒藥並不是越高端越好,而是越有用越好。
龐詡能夠嗅到空氣中彌漫的臭味,這家夥心中暗罵衛人無恥,肯定加入‘金湯’了,這屬於這個時代的生化武器。
不過在士卒登城開始之後,他已經不去想這些問題了,而是在護衛的保護下,開始靠近城頭。畢竟煮沸一鍋沸水的時間可不短,至少對於龐詡來說,自己不會遇到如此惡毒的攻擊手段了。
師帥也好, 旅帥也罷。
只要被選中了攻城部隊,基本上想要逃避登城是絕對不可能呢?因為士卒會因為鄙視他們的主將而離心離德;上司會因為不信任一個膽小怕事的部下,而刻意刁難;同僚更是會乘著機會打壓排擠……尤其是當他身後還站著父親,公子重這些大人物的時候。
他身上背負的不僅僅是責任,是使命,而是家族的榮譽,還是自己此生的富貴。如果龐爰在趙國公子重面前不能表現出勇武的形象,可以預見邊軍在他父親離開之後,再也沒有龐氏家族立身之地。
他別無選擇。
“少將軍,眼下才第一波攻城,衛人還有余力,是否再等等!”
將軍最信任的人永遠不會是軍營裡的部下,而是從家族裡帶出來的護衛。
也只有這些人,會在關鍵時刻舍去性命保護自己。
龐詡目光堅定的看著馬邑的城頭,朗聲道:“不等了!衛隊準備,隨本將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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