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軍將主的長子,就算是蠢的像頭豬,也不用擔心這輩子生活沒有著落。只要龐爰能夠在將主的位置上致仕,他的幾個嫡子多半會有安排。
這是國君對士大夫的優待。
就算是暴躁如趙章,也不敢壞了這個規矩。
國君也是人,不是神。他們也需要臣子去為自己征戰四方,為他治理國家。真要是和所有的臣子鬥離心離德了,那麽趙章還有什麽權威可言?沒有威嚴的君王,只能成為擺設。
但是龐詡不一樣,他是從小跟隨父親征戰,不敢說學會了父親十成十的帶兵作戰的能力,也至少六成的本事讓他學去了。而且他清楚,龐氏出身於一個小家族,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地主。想要將這份富貴繼承下去,對於龐氏家族來說,每一個子弟都不能懈怠。一旦家族後繼無人,他們這一輩獲得的榮華富貴,都將成為過眼雲煙,湮滅在世家大族的偏見之中。
對於這個兒子,龐爰是寄托了莫大的期望。
畢竟就算是兒子,也有親疏之分,那個喜歡更多一點,那個歡喜少一些。而龐詡被父親喜愛的原因不言而喻,他是繼承龐爰政治遺產最可靠的人選。
看到兒子準備登城,就連龐爰也有點緊張。
但是他很快就想到兒子的目的,趙軍遠道而來,沒有時間去打造哪些結構複雜,費時費力,還需要一流工匠的攻城器械。就拿雲梯來說,最好的雲梯是墨子建造的帶軲轆和伸縮的雲梯,可以在遠離城牆的時候就架設完畢,士卒將這種雲梯運送到城牆附近之後,直接能夠在雲梯中間的高台登城,可以做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是,這在攻城中有一個限制,需要士卒先把護城河給填上,要不然雲梯移動不過去。
但是打造這樣複雜的雲梯,不僅費時費力,還需要手藝精湛的工匠。墨家是能做到,但這也是墨翟,擁有一支龐大工匠隊伍。但是趙軍卻沒有這等能力,趙軍還沒有如此精湛工藝的工匠。
就算是有這樣的工匠,趙軍也等不起。因為製作堅固複雜的攻城器械,耗費的時間不是一兩天就能做到的,沒有十天半月,恐怕真不行。
而馬邑不過是橫在趙軍面前第一個衛國重兵把守的城邑,對於作戰的雙方來說,馬邑的爭奪直接影響著整個戰爭的走向。一旦馬邑被攻克,衛公必然慌亂驚恐,不管是吞並衛國在大河以北的國土,還是繼續南下,主動權都在趙軍的手中。所以,在龐爰的計劃之中,馬邑拿下一定要快,趙軍主力絕對不能再馬邑耗費太多的時間。只有拿下了馬邑,趙軍就能將這座城邑作為自己在大河南岸的後勤基地,從而深入衛國腹地作戰。要不然,陶丘的軍糧運送絕對是個大麻煩。
可一旦出現了意外,要讓衛國軍隊守住了馬邑,對於沒有足夠糧食,缺乏長期作戰的趙軍來說,不啻於,當頭一棒。
越快拿下馬邑,趙軍的優勢和主動權就越明顯。
反之亦然。
當然,要是成為第一個登城成功的趙軍將領,龐詡的功勞也足以讓他在趙軍之中獲得一席之地。成為趙軍之中冉冉升起的年輕將領中的翹楚。
“兒郎們,誰我登城!”
“少將軍威武!”
在戰場上,一個準備登城的武將,如同大馬猴似的暴露在戰場敵我雙方的視線之下,肯定是危險的信號。這對龐詡來說,無疑是非常危險的。但是他別無選擇,武將,除了那種以智慧取勝的將領,依靠勇武獲得士卒愛戴的將軍不得不面臨一個終極問題,上,還是不上?
必須上。
這是武將獲得軍威的方式,也可以說是一條捷徑。因為並不是每一個武將可以靠著排兵布陣就能火的士兵的尊重和愛戴。
只有帶頭衝鋒的將領,才能讓士兵獲得強的信念,因為他們的將軍在和他們一起並肩作戰。
龐詡別無選擇,同時也很享受這種衝鋒的過程。因為他是迎著榮光而戰,同時他塑造的是軍隊的軍魂。
咚……
勾住它。
在城牆邊上,幾個趙軍士兵同心協力將一根原木製成的滾木給勾住了,頓時,引起一群士卒撲上去,手忙腳亂之余將滾木的一頭給拉緊之後,在城頭上的衛國士卒卻支持不住了。
滾木就是一根兩頭拴著麻繩,然後從城牆上往下扔的重木,重力作用下,可以像是蓖黍米一樣,將爬在雲梯上的敵人全部掃落下去。一般來說,有兩種滾木。一種是在城頭修建巨大的架子,滾木懸掛在架子上,需要的時候放下放。另外一種是由士兵拉著放下仍。
前一種,不能移動,攻城的敵人也不會傻到將雲梯放在滾木下放。後一種可以在敵人攻城的任何地方阻止雲梯上的敵軍往上爬。所以,後一種滾木就運用的多了一些。
但是這就有一個很大的缺點,滾木一旦被城下的敵人用勾子勾住的話,很難提上來,也容易被敵人破壞。
甚至,會在拉拽作用下,城頭的守軍被落下城牆的危險。
龐詡的家臣和護衛們瞅準了時機,飛快的衝過了護城河上的建議浮橋,衝上了雲梯,在城牆一般高度的時候,拔劍將滾木的兩端麻繩斬斷,大吼道:“盾來!”
一面猛虎盾在手,撕過一片麻布咬住短劍之後,盡量將身體貼在雲梯之上,手腳並用,靈活的往上爬了起來。
龐詡瞅準了時機,大喊道:“跟我上!”
一時間,攻城的趙軍軍威大振,高聲呼喊:“殺!”
相對於趙軍的氣勢如虹,城頭的衛軍就難受了起來,本來城頭防禦就已經陷入了很大的壓力之中。加上龐爰身先士卒之後,趙軍氣勢大漲,撲面而來的壓力頓時讓城頭的衛軍感受到了大戰的殘酷。而這僅僅是開始。
南宮弼咬著牙,死死地盯著龐詡登城的雲梯,咬著牙低聲咒罵道;“找死!”
“武士帶上武器,跟著我殺上去,把趙狗給殺回去!”
說完,南宮弼帶頭衝了上去,這一刻,簡直就是針尖對麥芒。南宮弼是城頭守軍的主將,而龐詡是進攻趙軍的主將,兩人在城頭附近交手的那一刻。雙方的爭奪已經進入了白熱化。而龐詡畢竟是陷入衛軍之中的作戰,在登城那一刻,他身邊的護衛和家臣就差不多死的死,傷的傷,隨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他已經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而身上的鎧甲讓他行動越來越緩慢起來。
“火,快放火!”南宮弼急地大叫起來,絕對不能讓趙軍繼續上來了,要不然一旦城頭的衛軍有一個松懈,或許可能產生致命的威脅。
隨著衛軍將點燃油料的易燃物扔下城頭的那一刻,龐詡連身後的援軍都被堵截了。
面對這等危機時刻,龐詡也知道自己不能被俘虜,一咬牙,縱身跳出了城頭,噗通一下,落在了護城河中。
“少將軍登城了,我軍必勝!”
“不好了,少將軍掉河裡了!”
龐爰在本陣注視著戰場上發生的一切,手指緊緊的攥著車轅,顯然他也非常緊張。從內心之中,他期待兒子能成功,但是很面對城內上萬衛軍,這種一次登城就拿下城門的衝鋒簡直就是不可能做大的事。
最後看到兒子縱身一躍,掉入馬邑護城河的那一刻,龐爰的心都快道了嗓子眼上,似乎一開口,就能跳出來似的。
可是在他身後,一群平日裡仰慕龐爰,並且將龐爰當成精神圖騰的部下們聒噪不已的喊叫,頓時讓他心一下子提了上來,他恨不得將身後喊的最響亮的幾個混蛋一個個排隊掐死才解心頭之恨。
心中暗罵:“這幫混蛋。”
龐詡畢竟是趙軍將主的兒子,被尊稱為少將軍也不為過。他的落水,已經預示著趙軍的這次進攻已經進入了尾聲。退兵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在此之前,將他救命起來才是最為重要的事。雖然趙軍會水的不多,而且如河水冰冷,讓人望而生畏。
好在護城河不寬,趙軍用戈作為工具,很快就將龐詡找到,並且拖拽到了岸上。 接應的趙軍舉著盾牌,防范著衛軍的弓箭偷襲。漸漸往後退,這時候趙軍也心生退意,但是主將麽有鳴金收兵的命令,他們也不敢冒然行事,畏戰退兵,要是被追究起來,可是死罪!
可是如今的邊軍,龐爰還真不太好下令,公子重似乎在這一刻主導了戰場。
他看了一眼公子重,後者這才警覺起來,他不經意間,奪走了屬於龐爰的指揮權。
尤其是龐詡兒子從城頭上掉落下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要是這時候還要一意孤行的要求龐爰進攻,龐爰多半會心生怨氣。想到這裡,也被自己的不理智給嚇了一跳。這才拱手道:“請老將軍下令吧!”
這話一開口,龐爰也是松了一口氣,他就怕公子重和趙章一個德行,不提會民間疾苦,更不把士卒的性命當回事。要求他死戰不退,一定要將馬邑在今日拿下。因為攻下一個城邑,就算是龐爰自己帶頭衝鋒,恐怕也無法在一個下午就完成。
尤其是如今他老了,身體肯定不如年輕時候。加上心憂兒子的情況,龐爰在接過指揮地那一刻,果斷下令:“鳴金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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