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府衙的建築規格都是坐北朝南,很少有其他方向建造的衙門,國相辦公的執政府也是如此。陽光自來而來,灑落在建築上,給人一種高大肅穆的視覺。
站在執政府的台階下,台階上的人就算是看不清輪廓,如同被光線凸顯的那麽一個輪廓,輪廓四周都有一種光彩照人的視覺效果,尤其是被光線折射的那一刻,官員如同全身散發著光芒似的奪目。站在台階上面對潘毅的官員,對他來說也異常熟悉。那是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別多想,不是子思。
別看國相子思似乎挺親民的,可那是面對國人和百姓,對於幕僚和屬官,可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在執政府,他就是一個說一不二的獨裁者,是個徹徹底底的權力狂。就如同衛公姬頹一樣,在宮殿裡,他就是王,是對所有人擁有生殺大權的王。
潘毅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郡丞,甚至是一個毫無存在感的郡丞,真以為通報了,就能獲得國相子思的接見?
想多了。
少正站在潘毅面前的那一刻,他心裡再一次打起了鼓。
是少正大人啊!
國相的副手。
上大夫,渠義,一個固執的如同鐵判的家夥。
當然渠義的出現還有一層意思,就是子思用他來擋住自己不想見的官員和訪客。顯然,潘毅還不屬於能夠有機會惡心到國相子思的下屬。之所以會讓渠義出面,完全是因為潘毅的身份太低了,門房根本就不敢通報國相子思。
“郡丞潘毅!”完全看不出渠義是用什麽口吻問話的,聲音很平穩,卻能夠聽出他對潘毅的不滿。
越級上告,本來就是不被允許的事。在衛國更是如此,什麽都能越過上官來找國相,作為一個國家的國相,子思還要不要去參加宴會?要不要去主持遊獵?還有時間翹班嗎?
如果國相大人都忙成了狗,少正是否要表現的更加忙碌一些才能體現出副手的價值?一級級往下,整個執政府的官員都會被累死的。
這些道理潘毅都懂,可他沒有選擇,他只能賴在執政府的門口,將手中的舉報材料送到子思的面前,至於最後結果如何,這不是他所要考慮的。只要他手中舉報邊子白的材料送到了子思的手中,南卓會讓在帝丘,乃至整個衛國的官僚都知道邊子白行為不檢點的汙跡。
硬著頭皮,潘毅強忍著渠義給他帶來的官威的壓迫,朗聲道:“正是下官。”
渠義看了一眼潘毅,厭惡道:“官員拜見國相大人都有度可尋,你應該去候事房等候,國相大人認為有必要召見的時候,必然會見你。而不是在門口引起非議。此舉置國相大人與何地?”
“我要見國相大人!”潘毅仰著頭,好不容易安撫住胸口的緊張,艱難的開口道。
心中默念,南少爺,我也盡力了。至於你的事最終是否能成,就看天意吧!
渠義皺著眉頭端詳著潘毅,良久才口道:“你有冤?”
“沒冤!”潘毅苦著臉回答。
多稀罕呢?
潘毅一身官服,裝束、飾物、甚至連頭髮胡髭都打理的一絲不苟,他這樣的會有冤屈?說出來都沒人會相信。
可見,渠義已經失去了耐心,加上對潘毅這個人本能的厭惡,所以故意為難潘毅。不管是在那個諸侯國,民告官的代價很大,大多數時候的代價是生命。一旦涉及到這種案件,
就連國相都無法忽視。相比之下,官告官的影響就會小很多,但在官場卻是禁忌。 潘毅顯然不會為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去試探國相子思的耐心,那麽他間子思的目的很可能就是對某些比他跟高的官員不滿。
這種事,在官場很忌諱。
渠義是個守舊的人,但對於官場的門道卻非常清楚。眼前這個一副道貌岸然的家夥,顯然動了歪心思,而這個歪心思很可能造成官場的震動。正因為如此,渠義才不耐煩,甚至厭惡,可他知道自己要慎重,伸手道:“把竹簡給我!”
“啊!”
潘毅還想掙扎幾次,可面對渠義鐵青的臉色,他還是哆嗦著從衣袖裡拿出了帛書。這是當利給他的帛書,他就看了一遍,甚至連改動的念頭都沒有。潘毅想要把自己摘出去,他就不能表現的太過。
“等著。”
渠義接過帛書,扭頭走進了衙門深處。
潘毅站在衙門口外,苦笑不已。路是自己選的,已經邁出了第一步,就別想要退回來。
可當他連作為官員在執政府門房邊上的院子等候的權力都被剝奪的那一刻,他的內心還是忍不住生出一絲後悔。可剛冒頭,就被他掐斷,摁下去了。
烈日當頭,潘毅就站在衙門口。
一刻。
二刻。
半個時辰……
進出執政府的官員雖說不多, 但也有熟稔的官員。可見到潘毅這副樣子,哪些平日裡呼朋喚友的官場熟人一個個都如同躲避瘟神一樣的眼神撇一眼,隨後心驚膽戰地邁出大步,連給潘毅打招呼的機會都沒有。
身體包裹在官服之中,宛如罩上了一個蒸籠,汗水先是濕透了發髻,後背,整個人都膩呼呼的,難受不已。時間久了,眼睛看出去的視線都仿佛有些重影。可依然還是沒有人叫他進入執政府,而渠義……進入執政府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
一個時辰之後,潘毅走又不敢走,艱難地吞咽著干涉的喉嚨,嘴角都快乾裂了,恍恍惚惚地看著眼前的衙門,卻宛如是一個巨獸的大口,要將他整個人吞噬似的。
“帝丘郡丞潘毅。”
“下官在!”
耳畔突然有人喊他,潘毅努力地打起了精神,抬頭看去,卻見那人不過是個執政府的小吏。估計也在執政府也就是給子思和少正渠義跑跑腿的角色。
甚至官職比潘毅都小很多,可潘毅卻不敢怠慢,躬身施禮,對方卻擺擺手表示他不需要。
羞辱也罷,冷落也罷。反正潘毅都得受著。可外人並不會覺得潘毅為難而對他緩和一些,小吏接著問:“可否作保!”
“什麽?”潘毅茫然道。
“國相大人看過你送來的帛書了,讓你作保!”
“以何為保?”
小吏冷笑道:“告上官,自然是以官職作保和!”
這一刻,潘毅如墜冰窟,突然叫起來:“不可能,邊子白怎麽會是某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