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轟……！

一枚接著一枚的實心鐵球或落在大理石廣場上，或撞擊在凡爾賽宮的牆壁上，偶有幾枚會擊穿薄弱的防禦工事，然後嵌在凡爾賽宮的內牆上。

經過數天的戰鬥，守軍們也早就習慣了這種威脅著實不大的炮彈，如果沒有大量鐵球連續擊中一個地方的話，這玩意連凡爾賽宮的外牆都打不穿。

當然，總有不習慣的。

比如說奧斯汀手下的那些起義軍，他們正躲在牆角裡瑟瑟發抖。

再比如奧斯汀本人，還有貞德，奧斯汀就算了，但是貞德……雖然這姑娘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了，但是在面對炮擊的時候還是露出了非常不安的表情。

不過倒也是，海戰和陸戰不一樣，炮與炮也不一樣，海戰很少會出現炮彈的命中地點距離你僅僅隻有一道牆的狀況，而且艦炮的炮彈威力也沒這麽小，真要出現了上述狀況人基本上也完蛋了。

形象邋遢無比的瑪麗安娜此刻正淡定的坐在台階上喝咖啡，時不時的會有炮彈撞擊外牆時震下的灰塵落在杯子裡，但那些好像和她沒關系一樣……

不得不說，戰爭真是一種能改變人的東西。

窗外，那些叛軍如同中世紀的雇傭兵一樣散亂的站在火炮後面大聲哄鬧著，這麽多天的激烈戰爭也幾乎把這些烏合之眾給打垮了，不過現在的他們顯然因為那龐大的人數又重新找回了繼續進犯凡爾賽宮的膽量。

當炮擊停止，就是決戰了……

瑪麗安娜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盯著手上那張裡昂遞過來的紙條，完全無法上面的意思。

她抬起頭來看向裡昂，這個小子――好吧，比瑪麗安娜大了快10歲的小子――現在也拿著一把步槍忐忑的躲在掩體後面，時不時的露出頭去看一眼，然後臉色蒼白的縮回來。

瑪麗安娜微微笑了一下，笑的比哭還難看。

因為從卡米爾的口中得知當初在鏡廳的時候這些年輕人幫助過江嵐，所以瑪麗安娜一開始並沒有把裡昂這些人安排到戰線上。

可即便是這樣……那些和江嵐關系不錯的年輕貴族們……也只剩下裡昂一個人了……

包括貝爾納，那個總是和裡昂混在一起的家夥，也在之前那門艦炮的轟擊中失去了生命……

戰爭就是這麽殘酷，它可以毫不講理的奪走每一條生命，而你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外面那些也是生命啊……瑪麗安娜抬起頭來，她毫不懷疑外面那些人中，絕大多數都是在巴黎安居樂業的善良居民，可能曾經自己出行的時候，他們還在路邊微笑著朝自己行禮。

可如今他們卻在凡爾賽宮的對面，不惜生命要毀滅這裡的一切……瑪麗安娜的眼神迷茫了起來……

江嵐說的是對的，一個國家最終還是屬於法蘭西民族的，那些依舊不肯離開太陽廳的貴族們，那些曾經自以為掌控了一切的人，其實什麽都沒有掌控。

他們手中曾經擁有的一切，都隻是人民給他們的罷了，當人民打算收回這一切的時候，他們除了抱著腦袋等死之外，什麽也做不到……

……

裡昂現在害怕極了……

這是裡昂這小半輩子，第一次參加戰爭。

就算是之前，公主殿下也僅僅隻是讓他和貝爾納負責對外的聯系而已，可現在，他必須得拿起槍來保護自己以及自己的戰友們。

貝爾納死了，就死在昨天下午……死在那門該死的艦炮被摧毀的前一刻。

如果不是那家夥在最後狠狠的把自己推進了身旁的房間裡，自己大概也已經死了……

在剛開戰的時候，曾有不少年輕的貴族們不顧家長的反對站出來走到前線。

但他們畢竟是養尊處優的貴族，不是那些好歹接受過一些軍事訓練的宮廷侍衛，他們並沒能挺過之前的幾天……

如今，就剩下他自己了……

裡昂鼓起一絲勇氣打算抬頭朝外面看看，但頭還沒抬起來，就被身邊的艾米麗強按了下來。

砰！

一枚炮彈凶狠的擊破了上面的掩體，那些高檔木材打造的豪華家具被打的在走廊上飛舞，木屑濺的到處都是……

差點就死了……

裡昂臉色蒼白的抱著頭，向艾米麗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要來了！”艾米麗並沒有看裡昂，她稍微抬起頭看向外面，然後面色嚴肅的說道。

30秒後……

“炮擊停下來了！注意！他們要來了！”這是卡米爾那嘶啞的嗓門……

“全員就位！他們要來了！”瑪麗安娜丟掉手上的茶杯拿著槍站了起來……

“起來！他們要來了！”艾米麗起身的時候狠狠的拽了一下裡昂……

奧斯汀左右看了看人群，堅定的拿著槍站了起來……

貞德咬了咬下嘴唇，陪著她的主教爺爺一起站了起來……

數百把槍的槍口指向森林的方向……

二樓窗口的掩體被推了出去，破爛不堪的家具啪啦啪啦的掉在凡爾賽宮外的大理石地面上，一挺接著一挺的機槍露了出來……

1km外傳來了起義軍狂熱的戰吼聲，他們正在走出樹林，無數的人，密密麻麻的看不到邊，看不到頭……

相比起起義軍的狂熱，凡爾賽宮這裡肅穆的連一粒木片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很清楚。

守軍們臉色蒼白的看著那不知道多少倍與他們的敵軍，滿臉都是汗液……

他們太多了……

找不到勝利的希望……

“堅持住！”在守軍們幾近絕望的時候，瑪麗安娜的聲音傳進了他們的耳朵裡。

“堅持住！剛才裡昂送來的電報你們是知道的！那是我們的援軍發過來的！我們的援軍要來了！隻要你們再堅持一會，我們的援軍就要來了！”瑪麗安娜大聲的喊著。

但這並不能改變現狀，援軍……就算有援軍又能怎樣呢?外面那數萬大軍僅僅一個衝鋒凡爾賽宮就將被湮滅，援軍……根本指望不上。

“江嵐……做點什麽……江嵐……做點什麽……求求你……快……”看到自己的話語並沒有起到效果，瑪麗安娜咬著嘴唇小聲念叨著……

再不來……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吱――！”森林裡響起了哨聲，尖銳的哨聲撕破了森林，撕破了凡爾賽宮，撕破了巴黎……

瑪麗安娜臉色蒼白……

可是那哨聲並沒有持續很久……不，並非不在持續，而是被其他聲音掩蓋了……

“嗡……”未知的巨大轟鳴聲從未知的地方傳了過來，掩蓋了哨聲，掩蓋了數萬敵軍狂熱的吼聲……

“那是什麽?”忽然，一個人大叫了起來。

“天上！快看天上！”像是受到了傳染一樣，第二個人也大叫了起來。

“飛機！好多飛機……”傳染的范圍越來越大……所有守軍都喧鬧了起來。

瑪麗安娜慌慌張張的跑到窗邊，抬頭朝天上看去……

霎時間，眼淚流淌滿臉，瑪麗安娜哭了……哭聲越來越大，哭的像個小孩子一樣……

不，她本來就是一個13歲的小女孩不是麽?

那本不應該由她承受的壓力……被那雙幼小的肩膀承擔太久了……

……

36架阿米奧轟炸機以毀天滅地的氣勢席卷而來，它們從腹中投下了一枚又一枚的毀滅和復仇，那些小小的復仇女神們淒厲的尖叫著衝向密集的起義軍， 誓要帶著他們一起走向毀滅……

震天動地……震耳欲聾……烈焰滔天……

一朵又一朵的黑雲在地面上騰空而起，森林被掀的天翻地覆，不絕於耳的敵軍慘叫聲連爆炸聲都無法遮掩，那龐大到本應令人絕望的敵陣刹那間被濃煙和烈焰覆蓋……

決戰……還沒有開始，就這麽結束了……

……

機群默默的從空中飛過，好像地面上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和他們沒有關系一樣……

守軍們呆呆的看著天空，完全無法理解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瑪麗安娜那惹人憐愛的哭聲越來越大了……卡米爾默默的含著微笑走到這位小公主的身邊，把她抱在了懷裡。

……

塞納河上，埃米爾・貝爾坦號的艦長放下舉在手中的望遠鏡，低下頭看向那張一直被她握在手心中的小紙條，那是在十幾分鍾之前埃米爾・貝爾坦號收到的一條明碼電報，並沒有署名。

紙條上隻寫著四個字，之前她無法理解，但現在卻讓她感到熱血沸騰的四個字……

“天――降――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