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晃悠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趙遠這才找到了北鎮撫司衙門所在地。
趙遠原本是沒辦法加入錦衣衛的,他之所以能加入錦衣衛完全就是意外。
趙遠的父親叫趙大志,當他出生的時候在他胸口有一顆痣,於是他父親也就是趙遠的爺爺給他取名趙大志,寓意胸有大志(痣),即便在他臨終的時候也相信趙大志能出人頭地,不過趙大志這一輩子最成功的事情就是接任了自己父親的錦衣衛職務,從剛剛入伍的時候毛頭小夥子到混了幾十年最終在退休的時候升職成了一個小旗,從別人的手下成功的熬到自己手底下有十個手下。
可是他這個小旗也就僅僅當了一年,然後就到了光榮退休的年紀,按照朝廷的慣例,他的兒子得來接他的班。
趙大志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趙長,二兒子叫趙遠,兩兄弟相差三歲,性格也迥異,大兒子趙長喜動,長得結結實實,身材魁梧,從小也練武,身手還不錯,趙大志看到自己的兒子就如當初明成祖朱棣看朱高煦一樣,渾身上下都是自己的影子,這是打心底都喜歡,更是認定隻要自己的兒子接了自己班,加入了錦衣衛,憑借他的身手,那自然是大有作為,定能光大趙家門楣。
二兒子趙遠喜靜,個頭倒是長得還算高,可是渾身上下沒二兩肉,完全是手無縛雞之力,可是偏偏也不識幾個字,一看書就打瞌睡,而且還有些呆頭呆腦,趙大志都一度懷疑這二兒子是不是自己親生的,為此還問過自己的媳婦,最後被他比他還彪悍幾分的老婆硬生生的關在了門外好幾天不許進屋吃飯才反省。
沒辦法之下,趙大志隻有不斷的給自己大兒子說,希望有朝一日他飛黃騰達了,能幫襯自己的弟弟。
但是,世間之事就如打麻將一樣,充滿了意外和驚喜,老天給趙大志卻並不是驚喜,而是意外,就在他卸任了前二個月,趙長在外和人起了衝突,而他更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最後被人打斷了一條腿,雖然經過了醫治,可走路還是有些一瘸一拐。
錦衣衛是朝廷的特務機關,可不是慈善所,瘸腿的趙長當然沒辦法加入錦衣衛,可按照朝廷的規矩,就算你去搶,那也得搶一個兒子來世襲你的職位,沒辦法之下,趙大志隻有讓自己兒子趙遠世襲自己的職位。
不過老天似乎還沒玩夠,就在趙遠要去上任的第七天,平時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居然去打水,結果水沒打上來,自己卻給掉到了井裡,好在旁邊有人及時把他給救了起來,不過因為井水過涼,他莫名其妙的得了一場大病,整個人忽冷忽熱,一會冷得就如北京城冬天金水河裡面的冰塊一樣,一會又熱得像一塊被燒紅的烙鐵,曾經還一度沒了呼吸,沒了脈搏,還被大夫一度認為沒救了,讓趙大志準備後事,順便還推薦了自己的一個做道士的表兄,他是喪葬一條龍服務,報上自己的名號還能打個對折。
就在趙家上上下下被折騰得雞犬不寧,都準備替他準備後事的時候,他突然病就好了,整個人看上去神采奕奕,神清氣爽,渾身上下洋溢著他這個年紀應該有的青春與活力,就好像一棵健壯的大樹正在陽光下茁壯成長。
趙家人的心情在短短的時間經歷過了大悲大喜,就連趙大志都經不住是老淚縱橫,趙母更是嚎啕大哭,在當天就準備好豬頭前去寺廟裡面還願。
休息了兩天之後,趙遠的身體已經基本康復,趙大志也親自把自己繡春刀交到趙遠的手裡,
語重心長道:“遠兒啊,這繡春刀可是跟了你父親我一輩子,今也就交給你了,等兩天你就要去錦衣衛上任,為父也就先教你一套刀法。” 趙遠接過刀之後,第一感覺就是好重,然後跟著趙大志舞了幾刀之後再次感覺:真的好重,好累。
接著,身體有些不聽實話的開始喘氣。
“哎……”
趙大志唯有一身長歎,背著手,有些無奈的進了屋。
“我身體有這麽差嗎?”
趙遠有些不服氣道,然後再次舞了幾刀,又開始有些氣喘……
真的很差!
趙遠再次確定這個問題,心裡也有些泄氣,想當初自己身體那可是跑個六公裡都不歇腳的,現在這個身體,那簡直就是廢物中極品,也就是極品廢物。
可在轉眼一想,身體差可以鍛煉嘛,至少沒斷手斷腳?
如此一來,倒也想得通了。
於是在第三天,趙遠就去了北鎮撫司報道,報道之後也就耐心的等著,看怎麽被分配,就北鎮撫司而言,有負責抓人的,也有負責審人,還有負責看大牢的。
北鎮撫司內。
趙遠的職位現在是小旗,小旗的上司也就是百戶,趙遠的調令也就送到他的手裡,拿著調令他一看,臉色微微一變,思索片刻,便直奔室內,輕輕敲門得到允許之後這才進去,把手裡調令放在了桌上,道:“千戶大人,請看。”
千戶姓張,名四息,出任錦衣衛千戶已經十年,平日坐鎮北鎮撫司,負責整個北鎮撫司詔獄。
趁著他看調令的時候,百戶道:“屬下看到這個調令之後,頗有不妥,所以急忙送來。”
張四息看著調令,眉頭也皺了起來,微微點頭,問道:“他人在何處?”
百戶道:“正在外面候著。”
張四息合起了調令,道:“查下其他牢房看有沒有空缺,先把他安排過去,至於這調令本官自有主張。”
百戶剛要答應,外面突然有人道:“千戶大人,這恐怕有些不妥吧。”
百戶臉色微微一變,連忙退後兩邊,站在一旁,行禮道:“下官參見大人。”
進來之人看了他一眼,道:“你下去吧,這裡沒你什麽事了。”
百戶連忙道:“下官告退。”
說罷,急急忙忙的離開了房間。
屋內頓時就只剩下張四息和所進來之人。
張四息心裡微微歎了一口氣,道:“三弟,你可知道他是什麽人?”
來人冷哼一聲,道:“我當然知道他什麽人,趙大志的兒子。”
張四息道:“既然你都知道,為何還要把他安排去黑獄,黑獄那種地方,即便是錦衣衛一等一的好手也得小心翼翼,更何況這趙遠是趙大志的二兒子本來就是手誤縛雞之力病書生,去黑獄這種地方,豈不是親自送他上黃泉路一樣。”
來人冷冷道:“我可沒親自送他上黃泉,這調令可是同知大人親批的。即便身為錦衣衛千戶的你,也不能違背命令吧。”
張四息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之色,道:“三弟,事情都過了十五年了,你難道還放不下?”
來人啪的一拍桌子,怒道:“十五年?什麽十五年,在我眼裡那就是昨日之事,當日他讓人嘗了失兄之苦,今日我就讓他嘗嘗喪子之痛。 ”
說到這裡,他目光緊緊的盯著張四息,道:“二哥,你可別忘了,我兄弟也是你兄弟,還是親兄弟!這十五年來,趙大志一直在北鎮撫司當差,你一直護著他,我不動他,也是念著當初的情分,至於他兒子若是死在黑獄,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張四息歎口氣,道:“上輩之事,何必禍及晚輩。”
他道:“父債子償,既然你舍不得對張大志出手,那麽休想阻止我,而且,張千戶大人,你一定不會違抗同知大人的命令吧!要知道……”
“軍……”
“法……”
“如……”
“山……”
他一字一頓說道,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張四息,又道:“身為錦衣衛的千戶的你,深知違抗軍法後果是什麽,你別忘了,你的妻兒同樣也在京城,張大志死了一個兒子還有另外一個兒子可以給他送終,但你呢?哈……哈……哈”
說著這裡,他大笑幾聲,出門而去。
房間內頓時安靜下來。
張四息站在了桌子前,桌上的調令被從外面的風吹著,撲閃撲閃的……
張四息就仿佛失神一般,呆立在哪裡,一動也不動。
忽然間,從外面湧進來一陣強風,原本就蠢蠢欲動的調令頃刻間脫離了桌子的束縛,飄了起來,飛起了尺來高之後,緩緩的朝地上飄落去。
眼看它就要離開桌子的范圍,朝地上落去,突然間,原本仿佛失去了三魂七魄的張四息閃電般探出兩根手指,將飄落的調令夾在了指間,同時喝道:“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