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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歷外史》第34章 古記抄本
  次日楊錚起來,仍是先去村外跑圈。回來後聽到正屋裡父母不知在說什麽,聲音有點大,但因門關著聽不太清楚。

  月盈端了熱水來給楊錚洗漱,楊錚便問她:“怎麽了?”月盈道:“娘嫌爹昨晚喝多了酒,又回來得太晚。”

  楊錚仔細聽了聽,果然主要是母親在說,父親隻偶爾說幾句,便笑了笑,拿起牙刷開始刷牙。

  月盈道:“二哥,你不去勸勸麽?”

  楊錚從嘴裡取出牙刷,道:“像這種不必去勸。大吵傷心,小吵怡情,由他們自去。”

  月盈聽到這奇談怪論,一時竟無話可說。這般背後說父母,實是有些不敬。可這不敬之中,卻透著說不出的親切。

  楊錚洗漱完畢,和月盈一起吃了早飯,正屋裡也消停了。他對月盈擠了擠眼睛,月盈抿嘴笑了笑,到廚房把早飯端給楊大力夫婦。那二人吃過早飯,不多時就出了門。剩下二小仍如往日那樣,習一會字,又讀會書。

  臨近正午,早上的課業結束,月盈將桌子整理了一下,然後到廚房生火做飯。

  楊錚在院中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把古成冶給的那個抄本取了出來,坐在簷下慢慢翻看。

  古記鐵鋪最終采用他所說的新辦法來打製“楊古井”,並挺過了開頭最困難的幾天,這已不單是為了按期完成知州交待的任務,恐怕更主要的還是,他給古家父子描繪出的那種可能的將來太過吸引人。

  由此可見,對於冶鐵、製鐵一道,古家父子還是很有些野心的。古成冶給他這個抄本,也是這種野心的一種體現。一個匠人能夠主動將自家的技藝向旁人和盤托出,那隻說明他對這方面有更大的訴求。

  當然,此種野心說好聽些,可謂之有追求。但不管怎麽界定,楊錚都表示很願意看到。

  一個匠人對自家的工藝技藝若沒有更多的想法,一味因循不求進取,那麽即便有人幫襯,日後成就也必有限,更難以給人什麽驚喜。幸虧古家父子不是此類,否則這“楊古井”製完,合作關系也就差不多走到頭了。

  古成冶給的這個抄本,內容頗為駁雜,有許多抄錄的內容,東一條西一條,便如作散文日記一般,全然不成體系。有好些字明顯能看出來,是依樣葫蘆畫上去的,看來古成冶雖識些字,卻比較有限。

  不過通過這個冊子,卻讓楊錚對此際冶鐵、製鐵一道,有了比較明晰全面的了解。

  華夏對鐵器的使用,大概始於戰國之時。歷經近兩千余年的發展,至此時已經出現了許多相對成熟的冶鐵、製鐵技藝。

  回想初至古記鐵鋪時,所見到的眾人煉鐵之情形,應是冊中所記的一種名為“炒鋼法”的冶煉工藝。其大致原理是,用柳木棍攪熱融的生鐵液,使其慢慢向熟鐵轉化,若控制得當,便可得到軟硬度適宜的“鋼”。

  不過很明顯,當下並沒有合理有效的監控手段,所能憑借的只有經驗。而經驗在此過程中,也只能保證一定的概率,並且有時候還不怎麽靠譜。故而能炒出“鋼”的幾率,實在不怎麽高,古常勇那一次應當便是失敗了。

  相對於“炒鋼法”,楊錚覺得冊中所記的“淋鋼法”倒更靠譜一些。因為“鋼”不好炒,於是匠人們便乾脆一炒到底,將生鐵炒成熟鐵,然後再讓熟鐵和生鐵液交互滲碳,最終得到硬度適宜的“鋼”。

  “楊古井”的筒壁打製過程中,便有這樣一步。熟鐵卷製的筒壁浸入生鐵液中,

除有焊接功效外,便是利用滲碳反應,增加了筒壁的硬度,使其材質近似於鋼。  冊中記錄了一段摘自《夢溪笑談》的話,倒是很有意思:

  “世煆鐵謂鋼者,用熟鐵屈盤之,以生鐵陷其間,泥封煉之,煆令相入,謂之團鋼,亦謂之灌鋼。此乃偽鋼耳。余出使磁州煆坊,始識凡鐵有鋼者,如面中有筋。煆百余火,一煆一輕,至累煆斤兩不減則純鋼也。”

  在楊錚看來,不管是炒鋼、淋鋼,還是沈括所謂的百煆純鋼,均與後世的鋼有相當差距。

  鐵中含碳越高,融點越低。炒鋼或是炒鐵時,最後得到的是一團粘稠的半凝固物體。除非能將熟鐵完全融為液態,否則很難煉出真正的鋼。而以當下的條件,這一點似乎很難。

  其實沈括所謂的偽鋼——“團鋼法”,用來打製兵器倒是非常實用。生鐵堅硬用以做刃,利於劈砍破甲,熟鐵較軟用做刀背,可以減緩衝擊力,使刀身不易折斷。而在封煉煆打過程中,刃口的生鐵與外包的熟鐵交互滲碳,亦有“淋鋼法”之效。常言所說的好鋼用在刀刃上,便是由此法而來。

  冊子的後面記錄了很多打製鐵器時的經驗之談,最後面而記著此次打製“楊古井”外壁時的許多記錄。

  楊錚略翻了一下後面的內容,便合上冊子沉思起來。

  具體的打製工藝,他從沒有過相關經驗,自然給不了古家父子任何有益之言。煉鋼煉鐵,他也只知道大致原理,從未有過實踐,難有建言之處。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想辦法幫他們將爐溫提高一些了。至於最後能產生效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

  ……

  楊錚又在家讀了兩天書,到了這天午後,終於將《大學章句》習完。從始學第一天算起,至這一日將滿十天。

  《大學》原是《禮記》中的一篇,全文只有一千七百余字。朱熹所加的“章句”,卻要數倍於此,僅一個序就有大幾百字。結果原本的一篇文章,就變成了一卷書。

  月盈對楊錚的學習速度極是歎服,說道:“二哥,照你這樣讀書,一年時間便可將《四書章句集注》習完了。”

  楊錚笑道:“哪有那麽容易?學過的書若不加以溫習,便容易忘記。到後面肯定會越來越慢。”

  月盈道:“哪怕再慢,有一年半也差不多了。”在她看來,楊錚若不是在這期間背了不少駢句童謠,應當能夠再快一些。不過駢句音韻也是必學內容,否則將來又怎麽寫時文,所以並不能算耽誤工夫。

  楊錚輕輕點了下頭。若要參加萬歷二年的州試,是得至少保持這個學習進度。哪怕有知州照拂,後面府、院兩試可是要憑自己本事的。若連四書都背不下來,那可就說不過去了,更何況後面還要從“五經”中選一本經來學。

  兩人正說著話,忽聽外面有個童音大喊:“舅父!舅父!”

  楊錚道:“是水娃,怕是大姐來了。”

  月盈忙出了屋,見楊芝兒已推門進了院子,一手牽著水娃,一手提著個竹筐,身後還背了個包袱。月盈喚了聲大姐,上前將竹筐接了過來,見裡面都是些吃食,便放到了廚房。

  楊錚跟在月盈後面出了屋,蹲下來衝水娃拍了下手,小家夥便連蹦帶跳的衝到他懷中。楊錚抱起水娃向上拋了一下,發覺還有幾分吃力。這小子不愧是屠戶家的娃,從小不缺肉,長得挺墩實。

  楊芝兒道:“錚娃,今日晌午,州衙一個差役來你姐夫店裡傳話,說知州老爺喚你後日午後去趟州衙。”

  楊錚道:“沒說因為何事?”

  楊芝兒道:“沒說,應當不是壞事。”

  楊錚點了點頭。他最近在家讀書,最遠就去過一趟呂家崖,無論如何也犯不到知州。再者若是壞事,衙役早就來家裡拘他了,哪還用讓人傳話。想來因鄉裡太窮,到了下面沒油水可撈,差役圖省事,就到胡記肉鋪去傳了個話。又問:“大姐你就因為這個專門跑一趟?”

  楊芝兒笑道:“這不好些天沒回來了麽,今日肉鋪關張早,我就過來看看。”

  月盈道:“我去找爹娘回來。”

  楊芝兒道:“不用不用,我帶水娃出去轉轉, 別誤了錚娃讀書。”

  楊錚擺了下手,示意月盈去尋,說道:“今日書讀得差不多了,你們不要出去了。”

  楊芝兒見狀便即作罷,在院中凳子上坐下來,將身後背著的包袱放到腿上打開,說道:“給你做了雙鞋,你試試合腳不。”

  楊錚將水娃放下,接了鞋子,見是雙雲頭布鞋,穿上走了兩步,感覺鞋底柔軟舒適,道:“很跟腳,蠻好。”

  此時的鞋不分左右,形製完全相同,名為“正腳鞋”。若兩鞋形製不同,或顏色不一,便是陰陽鞋,被視為大大不吉。

  楊芝兒又從包袱中取出一包蠟燭,說道:“這是東關‘蠟燭王’做的‘士子燭’,點起來燈火明亮,不起煙不傷眼。大城的胡老爺和胡相公當年夜裡讀書,用的就是他家的蠟燭,最後可都得了功名呢!”

  楊錚聞言不禁苦笑,道:“那蠟燭王也太能吹牛了,買他蠟燭的人應當不少吧,也不見得個個都得了功名。”

  楊芝兒拿一起一支點過的蠟燭道:“吹牛就吹牛吧,可這蠟我是試過的,當真很亮,燭火也不跳動。你若嫌暗可多點幾支,這燭火又值不了幾個錢。”

  楊錚隻好道:“多謝大姐,我一定用功讀書。”

  類似的話,兩天前老族長也和他說過,讓他不要去省燈火筆墨錢。也不知是誰給大家灌輸的觀念,仿佛若不挑燈夜讀,就根本算不得讀書一般。

  楊家坪農戶夜裡極少點燈,故而若站在高一點的地方,誰家亮燈可是一目了然。難道以後夜裡真要做個讀書的樣子給大家看?真是頭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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