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談誤國”一詞，來自於“清談誤國”，該說法源於明朝末年顧炎武先生的總結。

　　顧炎武，JS昆山人，明末清初的傑出的思想家、經學家、史地學家和音韻學家，與黃宗羲、王夫之並稱為明末清初“三大儒”。

　　如果伊凡沒記錯的話，顧炎武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他和在座的這些士子一樣，也是複社之人。

　　伊凡算了算時間，此時的顧炎武應該是二十六七的樣子，而且此時應該也在金陵。

　　“你認識顧炎武嗎?”

　　伊凡隨口就問了這麽一句。

　　“顧炎武?認識啊。”

　　方以智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對於顧炎武其人，他當然是認識的，只不過在複社裡，顧炎武是個奇葩，他與另一個叫莊興趣的複社成員是莫逆之交，二人個性特立耿介，時人號為“歸奇顧怪”。

　　在方以智等人看來，強調“行己有恥”、“博學於文”，不太熱衷交際和聚會的顧炎武，就是一個不怎麽合群的奇葩，因此方以智跟他的交往並不深。

　　伊凡卻又突然冒出來一句:“哦，有機會帶他來小宛私房菜，我想見見他。”

　　對伊凡來說，與其跟眼前這些文人士子談風月聊詩詞，還不如跟顧炎武那樣的思想家聊聊家常。

　　他確實很欣賞顧炎武那種空談誤國的思想。

　　“哦。”

　　方以智還是有點不解伊凡為啥對奇葩顧如此感興趣，卻對冒襄這種大才子不感冒。

　　他很想知道這是為啥，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伊凡這一桌總算安靜了下來，開始耐心等待霸王別姬上桌。

　　期待已久的霸王別姬終於上桌了，伊凡認真觀察起來。

　　一道菜，如果沒有親自看著烹飪，那就只能通過看和嘗來分辨其所用食材、做法工序等。

　　可就算是看和嘗，也很難分辨出全部，具體能看出多少，得看這道菜的用料和工序是否複雜，以及看和嘗之人的廚藝功底達到了何種程度。

　　對伊凡來說，他的廚藝功底是遠遠不夠的，他並不指望通過看和嘗來偷師到這道霸王別姬的詳細做法，而是希望能獲得一絲端倪。

　　沒錯，僅需一絲端倪。

　　因為創新的需要，他要的只是一份創新的靈感，而非完整的烹飪秘方。

　　只不過，這一絲端倪也不是那麽好獲得的。

　　比如說眼前這缽霸王別姬，整隻雞和鱉被用一個大小適中的陶瓷缽裝著，雞和鱉肉上覆蓋著一層拚起來的鱉殼，在鱉殼的四周，還擺放著一圈胡蘿卜圈……

　　通過這些，伊凡只能看到，這盤菜在擺盤上還是稍有講究的，其它根本就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就掀開鱉殼。

　　可掀開鱉殼也還是看不出來什麽。

　　鱉殼掀開後，伊凡看到了被整隻燉在一起的雞肉和鱉肉，以及一些黑木耳，其它還是啥都看不出來。

　　伊凡皺了皺眉，戳了一塊雞肉放到嘴裡，細細地品嘗起來。

　　味是好味，雞肉確實肉質鮮嫩酥爛，從雞肉的味道中，伊凡還隱約能品嘗出生薑的辛辣、蔥花的清香、酒的醇香，以及一股他難以分別出來的味道，其它的還是一無所知。

　　通過看和嘗，他能分析出來，這道霸王別姬，應該是有加生薑和蔥花等調味料，但所有調味料殘渣，應該是在烹飪好後被撈走了。

　　這是為了防止偷師嗎?

　　伊凡又皺了皺眉。

　　“小宛，

你嘗嘗看，看看能品嘗出什麽?”　　因為品嘗不出自己想要的那一絲端倪，伊凡隻好把希望寄托在了董小宛的超級味覺上。

　　可實際上他對董小宛也沒抱太大希望。

　　在他看來，董小宛就算擁有了超級味覺，但在廚藝知識、食材的了解等方面還處於起步階段，她就算了品嘗出味道中的細微之處，也未必能說出個一二三四。

　　可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

　　“雞應該是六到八月齡的仔雞，烹飪時應該加入了生薑、蔥、陳皮、桂圓等，此外應該還用了金華火腿來吊味，至於其它的，我就嘗不出來了。”

　　已經不需要其它的了！

　　這一結果，已經遠遠出乎伊凡的意料。

　　最起碼一點，他自己就沒有品嘗出陳皮、桂圓、金華火腿的味道。

　　而在這裡面，伊凡敏感地意識到，用金華火腿來吊味，很可能就是他想要的那一絲靈感。

　　不過伊凡先把這絲靈感暫時放到了一邊，而是問起了另外一個好奇的問題。

　　“你怎麽能品嘗出這是六到八月齡的仔雞?”

　　這確實是一個他很好奇的問題。

　　就算是他自己，也很難分辨出這隻雞的大小，可董小宛卻很篤定地說了出來。

　　“在書裡看到的啊，《食品集》、《食物本草》裡就準確地提到了各種雞的辨別方法。 ”

　　伊凡又小小地吃了一驚。

　　《食品集》、《食物本草》，這又是兩個他熟悉的名字。

　　在研究明朝美食資料時他就已經了解到，由於明朝從上到下講究吃喝蔚然成風，因此，明朝催生出了許多美食家。

　　這些美食家，他們不僅精於品嘗和烹飪，也善於總結烹調的理論和技藝。他們所著作的美食論著享譽一時，並被士林視為風雅，被眾多文人士子所推崇。

　　在這些美食論著裡，很多就算到了後世都大為有名，比如說吳祿的《食品集》、高濂《飲食服饌箋》、韓奕《易牙遺意》、洪螰《逸遊事宜》等。

　　至於董小宛剛才所提到的《食物本草》，更是與《本草綱目》一起，被稱為中華中醫學文化寶庫中的兩顆璀璨的明珠。

　　遺憾的是，伊凡只見過這些書的名字，卻暫時還沒機會去閱讀這些書的內容。

　　這對他來說，絕對是一種遺憾。

　　最起碼一點，董小宛僅僅是看了幾本美食論著，就能分辨出這道霸王別姬裡的玄妙，就說明這些書真的很值得一看。

　　對一個廚師來說，明朝的這些美食論著，很可能就是“書中自有黃金屋”的存在。

　　“密之，你幫我個忙，把所有你能找到的美食論著，都給我收集起來。”

　　伊凡向方以智提出了一個要求。

　　他已經發現，製約他廚藝更上一層樓的短板，目前最大的就是美食理論知識方面的缺乏。

　　該慢慢補齊這塊短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