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笑聲讓人聽起來極不舒服的地方,這太詭異了,那個白色被單下身體不斷滲出血漬、奄奄一息、幾乎失去意識的傷員,居然在!他可以哭,可以鬧,可以咆哮,可以抽泣,但不管怎麽樣都不會是!
這和躺在棺材裡面的死人向你呲牙有什麽區別。
還它媽是對製服護士的!
隻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卻原來還有人之將死其笑也yin!
欒樂生的冷汗一下就出來了,他即刻伸手打算揭開傷員身上的被單,看看那聲到底來自一個怎樣的猥瑣面孔,或是猙獰面目,可是欒樂生連使了幾次勁兒,卻怎麽也掀不起纏在病人身上的被單,就好像被單是裹在裡面的人用力攥住,不想被人掀開一樣。
欒樂生一手舉著吊瓶,單憑另一隻手又使不上力氣,欒樂生天生的好奇心被挑動到了極致,同時又充滿了對這個聲音的厭惡和恐懼,欒樂生腦子裡面飛速旋轉著各種念頭。
“哐!”
就在這時,最前面的醫護已經撞開了急救室的門。
欒樂生是3號礦區醫院的一名護士,回到家鄉3號前就讀於南京一所有名的醫科大學,學習護理專業。在礦區醫院工作的一年裡,他褪去了初來的稚嫩,經歷了人世生老病死的常態,稱得上是見過些世面了。
但是這個傍晚,一個因硫化氫中毒奄奄一息本該暴瘦痛苦的傷者,卻在失去意識被推進急救室的那一刻笑出了聲來,且是荒唐的,這一幕讓欒樂生百思不解。
就在此時,“哐”的一聲,急救室的房門已經被跑在前面的醫護員撞開了。
急救室看起來大約二十平米,裡面陳設很簡陋:兩張黃漆的榆木桌子,桌面鋪著黑色的膠皮,兩把明黃色的木頭方椅,還有一張非常厚實看起來就像是個大麵包一樣的病床。
屋內一段白色略舊的布簾被鐵絲吊著橫在房子中間,把床和桌椅自然分在了左右兩個區域。
房子的牆面很舊,牆體下半截刷著青綠色的牆裙,牆裙上方掛著著榆木鏡框裝裱的工作須知、急救圖,除此以外還有幾面一看就有些年頭的錦旗。
欒樂生現在已經站在這間屋子裡,雖然從接手傷員的一刻起,欒樂生就一直盼望著盡快將傷員送到這間急救室內,可現在真的在這裡了,欒樂生卻很難平靜下來,甚至有些手足無措,這都是因為那進屋前傷員的!
欒樂生精神恍惚間,下意識的配合著兩名醫護將車推到了房裡靠近床的位置,一名醫護員快步去拉開了屋子中間的布簾,好讓屋頂的燈光能夠全部照在急救車上。
醫護員的動作讓欒樂生一下子又燃起了救人的意識,近似咆哮喊著:“王健!王健!快救人!”
欒樂生所喚的王健便是這急救室的主人,一個3號礦區醫院的醫生。
欒樂生邊喊著邊迅速掃視整個屋子,卻哪裡還有其他人的影子,整個屋子除了自己和兩名醫護外,就只有那個奇怪的傷員而已。
“可惡!這家夥怎麽偏偏這個時候不見人影。”欒樂生眉頭緊皺,心情難安。
欒樂生低頭看著“躲”在被單下的傷員,他知道,不管剛才的作何解釋,但自己是醫生,救死扶傷是天職,眼前傷員的傷情不容再作猶豫,一轉念間,欒樂生隨即打算自己動手對傷員進行搶救。
“黑美人,別喊了,老遠就聽到你了,這事還是我來。”一個略帶輕浮的男子的聲音,從另一側的桌子下面傳了出來。
話音未落,只見桌子下面鑽出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子。
那男子一頭寸發,兩道劍眉,一雙靈動澄澈的眸子深藏在一張俊逸的臉上,他面龐略顯消瘦,分明一副儒雅書生的模樣;可偏偏這書生般的男子卻又有些不同,他眼帶桃花,睫毛顫動,左眼角下一點淚痣,唇線清晰流暢,配上略上揚的嘴角,讓他身上流露出一絲妖嬈、一絲壞意的氣息。
此時男子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是調笑、是狂狼、是舉重若輕的自信,欒樂生看不透。從欒樂生第一次見到他出現在醫院起,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沒有停止過,欒樂生搞不清楚這個人每天有什麽好高興的,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但就是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浪蕩男子卻是醫院公認的醫術奇才,醫院很多殿堂級的前輩對其都頗為稱道。總之在欒樂生眼裡,他是個醫術高超的混子,是個總有辦法的壞蛋。
此人便是欒樂生口中的王健。
王健說著話從桌子下面鑽了出來,快步走到擔架車旁,眼神深邃目光收攏定睛觀察擔架車上的人。
王健此時背衝窗戶,霞光掩映下,王健周身披上了流光的輪廓,雖然依舊是一副掩藏在書生外表下的壞樣兒,可就是這壞到妖嬈的王健竟讓讓睿看不覺的有些癡了。
王健隻觀瞧了片刻便即抬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欒樂生, 同時手裡把玩著一個紙團,吐了口氣道:“黑美人,你大呼小叫,就意味著我又得忙了。”
王健嘴上雖然說著調笑的話,手中卻異常迅速的把紙團裝進衣袋,然後變戲法似得不知從哪裡拿出了聽診器掛在胸前,伸指掀開了傷員身上裹著的白色被單。
被單掀開,欒樂生這才看到,傷員正用一個極盡扭曲的方式趴在擔架車上,體態堅實魁梧,手攤開向後伸展,雙手手心衝上,而腿則纏繞在一起,那是很顯然的骨折。
“情況。”王健手拿聽診器在傷員身上遊走,頭也不抬的問道。
欒樂生知道這是王健的習慣,含義是讓送病人來的醫護人員把病人的一些已知情況向他做個簡短介紹,以便於救治。
欒樂生遂答道:“男性,三十五歲左右,礦區催化車間維修工,檢測加壓催化裝置時遇罐內殘留硫化氫氣體中毒,曾嘔吐,後一直昏迷,伴隨肌肉痙攣,無任何意識。”
說到這裡欒樂生不禁又想起了剛才的笑聲,他這時倒開始懷疑這病人是不是真的無任何意識了。
“背部無骨折,肺部乾羅音。”王健說完緊接著又用手順著病人的胳膊捋了一遍道:“左手掌三角骨骨折,左右上肢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