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言下之意，竟是在說這個傷員在同一時間出現在了不同地點！王健不可能不知道，按照時間推算，五分鍾以前這個傷員正躺在開往醫院的救護車上！

分身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欒樂生想不通王健怎麽會有這麽一個近乎弱智的想法，退一步來講，即便是王健看到了一個和眼前傷員一模一樣的人，在同一時間出現在醫院，這樣的情形太好解釋，根本毫無懸念。

因為他們有兩個人，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孿生兄弟，極為相像，以至於無法分辨。

欒樂生琢磨不透這麽簡單的結論怎麽會讓王健理解的這麽複雜，任你再憨傻，也不可能會覺得這事件前後是同一個人，因為那根本就無法解釋。

可王健卻拋出了這麽一個謬論。

想到這裡欒樂生隨即說出了想法，說完後還問了一下兩名醫護的意見，兩名醫護正在琢磨個中緣由，一下子也沒有反應過來，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隻吭了一聲算作回答。

王健聽完欒樂生的話並沒有顯得意外，只是語氣平和的淡淡笑道:“我向你保證，他沒有兄弟，他是家中所剩唯一的人。”

如此平淡的回答卻讓欒樂生不能辯駁。

欒樂生懵了。

在他想來順理成章的解釋，王健卻肯定的告訴了自己，這個解釋是錯的。那麽就意味著，王健的那句話是對的，就在五分鍾前，那個奇怪的傷員曾經出現在這裡，沒有中毒，沒有受傷，完整無缺。

這個結論讓人費解，很不科學。

欒樂生自己受過高等教育，在那個年代上過大學的人屈指可數，從小到大，他都受到唯物主義思想的熏陶，二十多年來所接觸到的所有事物，所有思想，都是客觀存在的，有合理解釋的。

欒樂生根本不能接受王健的這個推論，這就好像你去拉屎，很爽的拉完以後，一回頭，屁股下面是一個聖代，還是巧克力的。他寧願是王健判斷錯了，寧願相信是王健的那個“他沒有兄弟”的命題錯了，只有這樣，事情才符合他的理性判斷，符合客觀存在，符合那個年代。

但是王健的口吻就如同說太陽是從東邊升起的一樣，那麽確定。

不過，欒樂生到底是個聰明的女人，在理性的智慧無處宣泄，找不到突破口時，他不會執拗。轉念間，他試著用自己從沒有過的思維方式去想象這件事情，這個領域他重未涉足，一片空白。

欒樂生試著分析，假設王健說的是對的，五分鍾前，王健見到的就是這個傷員，那麽在另外一邊還是這個傷員因為中毒正在被送往醫院的路上，也就是說，同一個人在同一時間出現在了不同地點。

如果是這樣，那麽五分鍾前出現的人，和現在這個躺在擔架車上被宣判了死刑的人，是怎麽做到的這件事的。

分子複製?空間傳輸?時空扭曲?菩提雙樹?如來佛祖?他們到底誰是本體，或者都是本體，誰是誰?

轉瞬間欒樂生聯想到自然科學、聯想到宗教、聯想到少年科學畫報、聯想到十萬個為什麽，越想越疑惑，越想越糾結，想象力就像瘋狂滋生的牆蔓，瞬間湮沒了欒樂生，將欒樂生二十多年來苦心經營的固有科學觀摧殘的體無完膚，慣性思維的方法論、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在欒樂生的思想世界崩塌離析，欒樂生不覺汗水凌凌。

王健仍未做聲，靜靜坐在那裡，似笑非笑的看著欒樂生，王健知道這個高挑美女現在需要一點時間。

欒樂生想到頭痛，遂抬頭求助似的看著王健，他需要一個答案。

“嗯。”王健看著欒樂生答應了一聲，雖然欒樂生沒有開口，王健卻好像知道欒樂生要說什麽一樣，不待他問即便作答，答應的很乾脆，連嘴都沒有張。

欒樂生想問王健他知道答案嗎，顯然王健知道，不僅知道欒樂生要的答案，也知道欒樂生想說的問題。

王健聳聳肩笑道:“在解釋這些問題前還有幾件事情要先弄明白。所以嘛，我要是你，就暫時不去想，我可不想把自己煩死，回家洗洗睡吧，忘掉工作，我來處理剩下的事情，包括寫這張討厭的工作記錄。”

“日！”欒樂生用了一個字回敬。

這是欒樂生這輩子第一次說粗話，卻說的如此貼切、如此到位。

女人不想離開時，千萬別勸他走，尤其是他滿腹狐疑的時候，王健明知這個道理，卻必須讓欒樂生離開，因為他知道後面的事情自己也未必能應付。

欒樂生咬牙切齒吐出的那個字讓欒樂生暢快了欒多。

難怪會說偶爾說說髒話可以緩解壓力。那種感覺就好似人尿急即將破關的時候，渾身上下從腳後跟到頭髮稍都透著鑽心癢，讓人撕心裂肺，在你甚至感覺褲子的某些部位已經開始犯潮的時候，有人給了一個痰盂，還笑嘻嘻對你說隨意尿。

想累了，就別想了，多簡單的答案，讓欒樂生一下如釋重負，欒樂生知道，反正王健以後會屁顛屁顛的來解釋給自己聽。

今晚出了太多怪異的事， 王健需要時間來理清思路，想到這裡欒樂生長出一口氣道:“是有些累了，這一堆麻煩事，你來處理吧，我真想知道明天院長看到你工作記錄時的表情，不過事情可以以後解釋，有件東西你必須現在讓我看一眼，不然我會瘋掉的。”

王健雙手抱在胸前佯裝可憐道:“我不是那種人。”

欒樂生無奈，這家夥竟是如此浪蕩，隨即啐了一口道:“少裝蒜，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王健乾咳兩聲道:“好吧，你還是想看那人留給我的字條是麽?”

欒樂生沒有即刻答應，雖然王健說的沒錯，他的確是想看一眼那個字條。

如此離奇的一件事，那個字條一定就是線索！

但是欒樂生又有些不敢去看，他怕字條裡的內容更是他聞所未聞的信息，那一定不在自己的理解范疇以內，如果看了，會讓他再次陷入混亂不堪更加疑惑。

王健不做聲眼光深邃凝視著欒樂生，等待他的確認。

沉默片刻後，欒樂生終於開口確認道:“是。”

沉默的思考，一個字的回答，短小而簡單，但卻是這個女人這輩子做的為數不多的重要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