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清楚來意後,他立刻帶王健進門去,說普隊長正在客廳開會呢,又介紹自己叫邶飛雨,也是這次南極科考隊中的成員。一邊和胡亂應付著邶飛雨,一邊免不了暗自腹誹,心想:“不是聽說搞野外科研的人一天到晚風吹雨打,長得個個都跟大土豆似的,這小子怎麽偏偏是個奶油小白臉?”
進入房間,又推門裡面一扇門,進去後是一個小客廳,沙發上坐著四個人。右邊單人沙發上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han子,皮膚黝hei,半長不短的頭髮亂遭遭的蓬著,一臉胡茬,看上去倒像是個土匪頭子,正拿著個小本本在那裡絮叨著什麽;左邊單人沙發上窩著一個精瘦老頭,五十來歲,頭髮中間基本都已掉光,隻余四周還有梳得規規矩矩的一圈頭髮,正是傳說中的“四周圍著鐵絲網、中間建個旱冰場”,只見他半閉雙眼,一派悠閑自得樣,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絲毫沒有關系;中間長條沙發上坐著一女一男,女孩大概二十來歲出頭,扎個馬尾巴辮,長得不算是特別出眾,但屬於那種比較耐看型的,加之皮膚白皙,倒也算是個美女;旁邊坐著個年輕小夥子,也二十多歲,戴著眼睛,面相十分憨厚,一看就是個老實孩子。
看這情形,很容易就知道那個蓬頭垢面的“土匪頭子”八成就是要找的普隊長,看禿頭老棺材瓤子那副誰也不屌的樣兒,估計應該是個老專家吧;至於邶飛雨,還有那一男一女三個小年輕,八成和王健一樣,是來打下手賣命的。
後來,事實證明王健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見邶飛雨領著王健過來,那“土匪頭子”便結束了會議,站起身來與王健握手。
沒想到一握之下,發現這廝手勁頗大,像把剛鉗一般,王健心想:好嘛,剛來報到就想給我個下馬威,哼哼,我須得顯出些手段,免得讓人看輕了。
決意已定,王健也在手上暗暗使勁,爭取讓主動權回到自己一邊。如此這般,兩人不像是在握手,倒像是在比賽較勁。
別看王健人長得不甚粗壯,可手勁之大卻遠超常人,當年在部隊時,比賽掰腕子全大隊上下,沒人能是王健一合之敵。
不料,王健他們兩人相持半天,卻是誰也無法佔到上風,於是王健便先松了勁,從他掌中抽出手來。
見王健收了手,那“土匪”哈哈一笑,開口道:“不錯、不錯,很有勁嘛,你就是王健吧。我叫是普宏遠,是此次科考隊的隊長,歡迎你的到來。”
然後把王健領進隔壁一個房子裡,似乎是個辦公的地方,陳設很簡單,中間擺著一張辦公桌,周圍擺了一圈文件櫃,牆根還有兩個單人沙發和茶幾。
王健和他隔著辦公桌面對面坐下,他先從櫃子中拿出一遝厚厚的文件,從中抽出了幾張表格,一邊問王健一邊填寫。王健依次回答了諸如姓名、MZ、籍貫、出生年月等等的無聊問題,可當他問王健之前的職業是什麽的時候,王健卻突然有點無法回答了。
王健說是幹什麽的好呢?退伍之前當然是軍人,可退伍之後呢,說自己是個體戶小商販,還是說自己是hei社會打手?說實話,王健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前職業是什麽,如果非要讓王健說一個職業的話,那麽王健只能介紹自己是一個“社會人兒”了。
要說中華文明源遠流長,語言文字博大精深,就連造詞遣句都是那麽的精當,就拿“社會人”這個詞來說吧,意思就是在這個社會上什麽事都不乾、但什麽事也都乾的一種人,很能準確概括王健這種社會閑散遊蕩人員的特質。當然,填表的時候這麽寫,恐怕也不是那麽合適,哎,真讓王健有點頭疼啊。
想到這裡,王健不由自主地仰躺在椅子裡,從兜裡摸出煙來點著,美美的吸了幾大口,並順勢在空中吐了幾個非常漂亮煙圈,這才有點緩過神來。
不過回眼一看,發現那普隊長正瞪著一雙牛羚一般的大眼惡狠狠的盯著王健,眼中滿是鄙夷和厭惡,大概是很看不慣王健這一副吊兒郎當、侉了吧唧的樣子吧。
這也難怪,以前當兵時王健雖然狂妄點,但卻是個好兵,一切做派那就是個標準的軍人樣,不過自打退伍淪落成為社會人後,身上的江湖習氣便日益嚴重了起來,從外表到內在都變得放蕩不羈起來,好像對一切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來,做什麽都是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兒。
見那普宏遠對王健一臉的鄙視樣兒,王健乾脆就裝沒看見,斜著眼也和他對瞅,心想:我自小從軍,是在戰火紛飛的沙場上一槍一彈拚出來的,就算這好幾個月到了地方上,那也是常跟著松哥做些個膽大包天的買賣,這狗日的東西,不過是個小小的隊長,居然以為蹬蹬眼就可以嚇到我,我呸!”
看王健一副滿不在乎的憊賴樣子,那普宏遠終於歎了口氣表示自己的無奈,低下頭去在那表格上寫寫劃劃什麽。此後的對話也顯得格外難受,他一問王健一答,兩人再沒有什麽廢話,他也再沒有抬頭看過王健一眼。
其實王健知道,在他這種一看就是工作狂、老模范的人眼中,像王健這樣的小混混幾乎就是“垃圾”的代名詞。當然,畢竟王健不是真的小混混,而是上級組織刻意埋下的一顆“暗雷”,所以不管他老普喜不喜歡王健,想不想接受王健,他都必須得帶上王健,所以他顯得很無奈、很憋氣。
當王健抽完第三根“好貓”時,他終於把那幾份表格填好了,不過這還不算完,他又扔過來一遝厚厚的文件讓王健看,說沒什麽問題的話就簽字。
王健大致翻了翻,裡面有《工作合同書》、《人生意外傷害保險》、《宣誓書》、《保密合同》等,還有一份類似於“生死書”似的文件。王健知道,這些不過是樣子貨,但該走程序卻是一樣不能少,於是拿起筆看也不看就在這些文件的最後一頁上簽了自己的大名。
普宏遠見王健這樣,也有些詫異,實在忍不住出言提醒:“你,不再好好看看內容嗎?要知道,簽字以後就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王健頭也不抬,硬邦邦的頂了一句:“該死的娃娃屌朝天,看不看這些廢紙也沒多大關系。再說,咱爺們一口吐沫一個釘,既然簽了大名,那就是刀山也去的,油鍋也下的,這個倒不勞您操心,”
其實說完王健也暗暗後悔,一來就和這隊長較上了勁,這還有好長一段日子呢,怎麽相處啊。
不過,這人與人還就是講一個緣分,有的人一見如故,喝頓酒就能拜把子;有些人老死卻不相往來,住一輩子鄰居也許都不知道對方叫什麽。這普宏遠和王健就是犯衝,從一見面就用握手來試探王健,到剛才用很輕蔑的眼神看王健,無一不惹惱了王健。
王健這人就是天生牛脾氣,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只能順毛捋,不吃激將法。如果有人真心對王健好,那王健就會對他掏心窩子,但是如果看不起王健,或者想欺負欺負人,那王健也不是吃素的,肯定不給他好果子吃。
當然,這老普瞅著也不想什麽壞人,也不存在故意給王健找茬的問題,只不過有點看不慣王健的懶散樣罷了,可王健就是覺得他很別扭,所以剛才一個忍不住就用言語擠兌了他。
老普被王健噎了後再也沒吭過聲,直到王健簽好所有文件交給他,他才又對王健照本宣科似的說了一大堆注意保密、遵守紀律之類的廢話。期間,王健數次都想打斷他的話,問一問“紅桃老K”的事情,但話到嘴邊轉了好幾次,卻又咽了回去。
因為王健知道,作為潛伏人員,有一條很重要的紀律就是,如果不是自己的上線主動聯系自己, 一般情況下,下線是不允許去聯絡上線的,至於打聽相關事情,那更是極大的忌諱。再說,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萬一不是豈不是暴露了上級的意圖,思索再三,還是沒有張口。
說完後,老普也沒有假模三道的和王健裝客氣,直接打電話叫邶飛雨進來,領王健去房間休息。
從老普辦公室出來,見其他幾人還在客廳聊天,就湊了上去,和他們互相介紹一番,也算是認識了。
那個禿頂老頭叫鬱良工,南方口音,說話慢條斯理,但聲音很細很低,讓人聽起來有點費力,是個地質工程師,據說此次去南極,科考任務主要由他負責。
女孩叫辟雅雪,是個重慶妹子,一口糯糯甜甜的川普話很是好聽,是王健他們的隨隊醫生,從片言隻語中就可以聽出,這是個典型的川妹子,性格很是潑辣,有點“小辣椒”的意思。
那個帶眼鏡的乖孩子叫任宏達,河北人,說話憨裡憨氣,好像還有點害羞,是隊裡的繪圖員。地府業務員升職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