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秦府赴宴的,還是只有林墨自己。
哦,嚴格來說,還有車夫兼跟班及其他不知多少職能的劉二虎。
雖然小公爺攜禮親自上門時,明確表達了秦瓊同樣想要見見張本義的願望,但老頭兒還是以身體不便的理由推托了。
當然,是借少年之口。
“如此。”特地出府迎接林墨的秦山聞聽這條消息後,感覺頗有些遺憾:“也是我自己思慮不周。明知張阿公腿腳不好,應該一早便安排車架去接的。”
小公爺口中的“車”與少年所擁有的“車”完全不是同一個概念,但林墨顯然並不清楚個中差別。
“那老東西命賤、好養活,而且出發前二虎也已經給他把飯食忙活好了,無妨的。”
“那就好。”心下稍安,秦山點了點頭。虛引著少年往內邁步,小公爺幾番欲言又止:“小墨啊......”
“怎了?”
依舊一臉的沒心沒肺,說來奇怪:除了在前次秦瓊逼問自己的時候,少年從來都沒在翼國公府裡生出過一絲一毫的拘束與不適感。
明明身份差距是如此之大。
“你說,我聽著呢。”
“以後對張阿公還是不要這麽沒有禮貌。”其實很早就已經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但秦山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點撥他:“無論我父親,還是我那幫叔伯們,包括陛下在內,對‘仁孝’二字都非常看重。莫說張阿公與你尚還有一些血脈淵源,就是沒有......你這樣稱呼一位老人也是不妥的。”
其實想說的是:如此做派很容易惹人反感,但話到嘴邊小公爺還是拐了個彎兒、用更加委婉的詞匯表達了自己的建議。
“曉得了。”也不知是因為被誤解太久所以已經有些認命、還是其他什麽原因,現在的林墨在聽聞外人提及有關自己與張本義之間的輩分問題時,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激動。
小公爺所說的道理他都懂、也清楚現在的人對“尊老”這一條確實非常看重,所以他決定接受秦山的意見。
大不了就自己和老頭兒兩個人的時候再叫好了。
“我會注意的,放心。”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對於林墨能聽進自己的話這一點,秦山還是很滿意的。
雖然對方所承諾改正的錯誤,在一個稍微有些禮義廉恥的人身上就不該有。
所害怕的不過就是少年平日裡放肆慣了、然後在自己父親面前也順嘴大放厥詞,既然自己這邊已經達成一致,小公爺便也加快了腳步。
“父親,小墨到了。”
“哈哈哈!”林墨注意到越是有身份的人,在說話前越是喜歡先長笑三聲再開口,秦瓊也不例外。原本站立在堂屋簷下的翼國公緊走兩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少年的手掌:“一別多日後才設宴邀請恩公,秦某人失禮了。”
“國公爺哪裡話?”瞬間切換出了另一副面孔,林墨姿態轉換之熟練就連他自己都感到有些吃驚。
“國公爺不可如此,小子萬萬當不得此禮。”
似乎突然被火苗燎了屁股的猴子一般跳到了一邊,少年避開了正對自己鞠躬的秦瓊。
“您若一定要這樣,那小子隻得以頭搶地了。”
“哈哈哈,好!”也不堅持,翼國公看林墨不肯受禮便順勢起了身,但是看向少年的目光中,欣賞之色再次濃鬱了幾分。
“莫在外面站著,進屋、上座!咱們邊吃邊聊。”
“老馬,命後廚走菜!”
......
......
......
瓦崗寨出來的好漢,就沒有一個不能喝的。
“小墨,你有話就說。”明明距在少年面前咳血暈厥還沒有幾日,秦瓊就再次海飲了起來:“拿我當叔伯長輩就好......咱自家叔侄間不用整那些虛頭巴腦的。”
雖說一杯接一杯的喝法瞧著確實駭人,但要說名滿天下的翼國公灌下這點兒黃湯就會滿嘴扯胡話,怕是也沒人信。
面上被杯中物所刺激出的紅暈,色調有些不自然;但國公爺投向少年的目光卻正相反,清澈冷冽、一如往昔。
“您最好還是不要如此飲酒......”也不知有沒有注意到秦瓊拋來的橄欖枝,林墨臉上關切的神情不似做偽。
語句頓了頓,少年重新斟酌了一下用詞:“其實我是想說,秦伯伯你若是能夠將酒戒掉才好。”
得,看樣子林墨不僅接住了橄欖枝,而且立馬就打蛇隨棍上了。
“戒酒?”過量飲酒對身體無益,這點秦瓊自己也是知道的。本來對少年的知趣很是滿意,但隨即翼國公便垮下了臉:“不用吧?我這身體不是已經好了麽?”
“小侄前幾日為秦伯伯輸血,只能起到暫時緩解病症的作用。”這幾日在家中幾乎其他什麽也沒做,淨被老家夥逼迫著背那些所謂的養生理療知識了:“治標不治本。”
“那等我下次發病的時候,小墨你再輸些血給我不就好了?”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 秦瓊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看著林墨的目光有些緊張:“對了,一直忘了問。輸血對你沒有影響吧?會不會拖垮你的身子?如果是的話就罷了。老夫活了這麽一把年紀,夠本了,可千萬不能連累你。”
“這也是我一直想問的。”與父親的感情極深,秦山自然不會認同對方剛才所說“自己已經活夠本兒”了這樣的話。
但林墨也是自己的朋友,小公爺斷斷也做不出傷害朋友的事情。有個念頭在他心中盤旋了好多天,剛好就著這個機會說出。
“只要有小墨你的法子,是不是其他人的血也可以救我父親?”
“不行!”
牢牢記著張本義的囑托:如果想要讓自己在秦家這輛戰車上的地位牢不可破,那麽就一定得把輸血這項任務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中。
已經被灌輸了不少的現代知識,林墨知道像自己這樣健康的人定期輸點血出去並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也多少明白了血液之間有不同的型號,只有血型相符的人之間才能進行輸血。
這世上不是除了少年就沒有能夠為翼國公續命的人了,事實上老頭兒手中就有能夠檢測是否有這個資格的物件。
但這事兒絕不能對外人說,張本義的意思也很明確。
一定要讓秦瓊覺得:這世上可以救他的人只有林墨。
“我的血,有點兒特殊。”因為否定的過於斬釘截鐵,所以少年方才的語氣顯得有些生硬。將態度軟化下來,林墨再次正色道。
“這世上可行此術的,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