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人比張本義料想的還要受不得隔夜恩。
一大清早劉二虎就跌跌撞撞的進門、並告知老頭兒,小公爺帶著一隊人馬打村東頭來了。
“好多馬!好多人!車上面全都堆的滿滿當當的!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大的陣勢!”
不去管這娃兒激動的已經有些顛三倒四的胡言亂語,張本義吩咐道。
“去喚你墨哥起床。他要是敢賴,就給我用涼水潑!”
“哎,明白咧!”察覺出老頭兒今天的情緒挺衝,劉二虎不敢多言,徑直往少年所睡的屋子去了。
不同於沒心沒肺、沾炕就著的林墨,張本義整整一宿都沒合眼。
但依舊沒能把少年在秦瓊面前的坑給填上。
雖然知道留給自己準備的時間不會太多,但秦府的動作這麽快還是出乎了老頭兒的意料之外。
搖頭苦笑,國公府這哪兒是來送謝禮的?明明是來催命的!
“幹嘛啊?”不同於這廂張本義大腦高速運轉著、企圖找出應急對策,晃晃悠悠從屋裡出來、邊走邊撓著雞窩狀頭髮的林墨依舊睡眼惺忪,表現的很不開心。
“我還沒睡飽呢!”
“除了吃就是睡,你這個廢物!”
從人與牲畜交織在一起的嘈雜中,老頭兒判定出兩件事:一,秦家備的禮很重、因為光憑軲轆轉動的聲音就能斷言馬車不會少於三輛;二,他們就快到家門口了。
後一句完全是廢話,純粹不過是因為作者想湊點字數罷了。
“你說說你,除了這兩樣,你還能乾點兒啥?”
“我說,老家夥。”被噴的一頭霧水,少年本身也是個起床氣特別嚴重的人:“吃錯藥了吧你?我招你......咦?”後面的話沒能說完便被別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林墨面上顯出了猶豫和同情的複雜神色。
“你剛給人哭墳回來?”
“我哭你祖宗!”真想不管不顧的跳起來把對方摁在地上摩擦,張本義乾癟瘦弱的胸膛開始劇烈起伏。
被氣的。
和少年相處已經大半年了,但直到今日老頭兒還是會經常被林墨一句話給弄得三屍神暴跳。
“你、你、你,你這個孽畜!”
“你眼睛這麽紅,不是哭墳、那還能是啥?”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給老頭兒懟的直哆嗦很多時候也並非少年本意,畢竟他的賤是深入骨子裡的。
但他其實也挺欣賞張本義明明很氣、卻又偏偏拿自己毫無辦法的樣子。
“有屁快放,我還想回去睡個回籠覺呢!”
神經遲鈍的還不如一位六十多歲的、起碼是肉體上的老人,林墨倒現在都還沒注意到外面不同以往的喧鬧。
“行,那秦府的謝禮我就替你收下了。”硬生生的將胸中悶氣憋下,張本義為的是不在即將到來的外人面前失態。
拿眼斜了對方一眼,老頭兒自顧自的推著輪椅往門邊滑。才剛走兩步,原本站在少年身後的劉二虎就趕緊上前、從張本義手中接過了這份工作。
“但這錢該如何花、花到那裡,也就跟你沒有一毛錢的關系了。”
“錢?”
在少年的人生中,這個字的重要程度毫無疑問可以冠絕三軍。只是聽說,瞳孔就整個變化成了銅板的模樣,林墨四肢著地、舌頭外露,並從喉管中發出“哈嗤、哈嗤”的不規律音節,標準的土狗進食前狀態。
“在哪裡?哪裡有錢?”
“哼。
”連頭都不用回就能想象到少年此刻的醜樣,老頭兒用鼻孔表達了自己的不屑。 懶得搭理已經開始不斷轉圈、尋找自己並不存在的尾巴的林墨,張本義感覺到人腳和馬蹄都停頓了下來。
位置就在庭院門扉的外面。
“小子秦山。”
上蒼似乎對小公爺尤為眷顧:顯赫的出身、俊朗的外貌,甚至就連聲線都是如此優雅。
“特來拜見。”
知道對方此行是非常正式的,張本義再次快速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儀態,發現沒有哪裡失禮後,這才吩咐劉二虎前去開門。
“請進。”
至於林墨?他已經完全忽略了對方的存在。農村嘛,誰家還沒養條看家狗不是?如果對狗的待客之道也挑三揀四,那就是做客人的過於挑剔了。
“此番冒昧登門,事先就連拜貼都未投。”雖然與張本義也算是老相識了,但這次秦山是代表著父親翼國公來的,所以在禮儀方面依舊做到了一絲不苟。
“還望阿公千萬莫要怪罪。”
“小公爺說的哪裡話。”不著痕跡的拍了拍二虎的手、示意對方松開,張本義親自推動輪椅上前,扶起了正對自己躬身作揖的秦山:“貴客臨門,老漢頓覺陋舍蓬蓽生輝。”
“阿公言重了,小子哪裡算的上貴客。”順勢起身,秦山顯然做不到如老頭兒般自然而然就視少年如無物:“小墨這是怎麽了?為何行為動作如此詭異?”
“犬科動物表達開心這種情緒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瞥了一眼還在撒歡的林墨,張本義冷冷的解釋道:“小公爺無需在意。”
秦山:“......”
......
......
......
小公爺此番前來主要是為了再次表達謝意、並奉上一點兒都不薄的所謂“薄禮”。
因為進村的動靜實在太大,劉家村的村民們又一個個兒都是瞧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主兒,所以秦山在命隨行的部曲和仆役們把東西放下、並與張本義約定好時間改日秦府細談後,便回去了。
畢竟人多口雜。
“那封信上寫了什麽?”在秦山的一再拒絕中,張本義還是堅持將對方送到了村口才重新折返。當然,出力的人是劉二虎,老頭兒就是陪聊、順便探探口風而已,並不累。
“沒出息的樣子!”回到家後看到的第一個畫面就是林墨毫無形象的橫躺在三大口秦府丟下的大木箱上,一臉正在享受高潮的猥瑣表情。
“東西不會跑!信呢?我問你小公爺剛剛給你的信呢?”
面對老頭兒的再三催促,少年不情不願的在腳邊地上摸起來秦山臨走時從懷中摸出給自己的黃絹。
“嘶!”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在展開內容後完全消失了,少年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麽了?”心中一緊,張本義從沒在林墨臉上看到過如此表情:“快說!”
“我不識字~”輕飄飄的把黃絹丟給老頭兒,少年又變成了那副欠抽的模樣。
“你......!”一口氣差點兒就沒能上的來,只有天知道張本義是有多想掐死這個賤人。
打算讀完內容後再跟這貨計較,老頭兒哆嗦著拿起飄到了自己腿上的信箋。隻一眼,便做出了和少年方才一模一樣的反應。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