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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孫子是穿越者》卷4 輪椅
  時值初夏,天光正好。

  不同於稍遠處癱坐在木椅上享受清晨還未開始毒辣陽光的張本義,林墨現在正手忙腳亂的汗流浹背。

  “木工是門藝術。而且隨著所製作物件的越來越精細,蠻力的用武之地也會越來越小。”終於,在將原本似乎一直耷拉著的眼皮往上抬了抬、並見證了對方的第二十三次失敗後,張本義懶洋洋的開了口:“孔洞就那麽大,你動作這麽粗暴怎麽可能對的準?靜下來,用心。”

  “你是打算讓我去做木匠麽?”僥幸將一根刀工並不算工整的柳木條插進了輪圈內側的小圓孔之中,林墨並未生出絲毫成功的喜悅感。有些挫敗的掃了掃周邊等著自己去填滿的其他空缺,少年人心頭無名火止不住的往外冒:“再者說,這怪模怪樣的破東西就算是做成了,又能有什麽用?誰會買?”

  “這‘破東西’叫做輪椅,在我的計劃中是你靠近大唐官場的第一步。”似乎欣賞林墨的氣急敗壞讓他很受用,張本義愜意的舒展了一下腰身:“當然,你可以選擇不接受我的建議和指導,畢竟我個人提倡思想及言論自由。”因為潛意識內依舊覺得自己還是那個身體倍兒棒的壯小夥子,所以張本義的動作幅度略大了一些,超出了目前他所使用的這具腐朽軀殼所能承受的范圍。

  保持著有些詭異的姿勢並僵持了約莫兩三分鍾的光景,又一次被殘酷現實提醒自己已經不再年輕這個事實的張本義重新萎頓了下來。佝僂的身姿仿佛一陣微風都能將他吹垮,再開口的老人聽起來仿佛已然將死。

  “但如果你連這點氣都沉不住,我覺得趁早放棄也好。畢竟像你這種喜怒皆形於色的愣頭青,哪怕是進了官場也隻有被那些老狐狸們活活玩兒死的份。相較於被別人啃食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那麽就算是守著一間破茅屋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也還不錯了吧?”

  也不知這話究竟是真心規勸還是假意刺激,但說完後便再不言語的張本義確實小看了林墨對於擺脫現狀的決心。雖然平日裡可能吊兒郎當、德行有虧,但隻有跳離寒門這件事是他無論如何都想要做成的。以前是沒有機會,但現在張本義的出現給了他希望,林墨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松手的。

  誰要在這破破爛爛的鬼地方住一輩子!

  難得的沒有回嘴,林墨再次蹲下身摸起了一根柳木條。默不作聲的搗弄了半天,許是感覺有些不得勁兒,少年乾脆一屁股坐了下來。隨著時間的不斷流逝,太陽播撒的溫度開始讓人越來越無法忍受,而專心投入進製造中的林墨卻仿若不覺,甚至就連將物件拖到陰涼處繼續這樣的想法都沒有空余生出。

  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滾滾而下、阻礙了視線,林墨隻是輕描淡寫的一抬手抹去也就罷了;喉嚨裡乾涸疼痛的好像快要冒出煙來,但林墨卻總想著安裝完下一根就去喝水,安裝完下一根一定去喝水,下一根、下一根......

  “好了!”而在心中不斷拖延並欺騙自己的後果就是,林墨直到按照那老不死早先用樹枝在泥地上畫好的簡易圖紙將這被他稱做“輪椅”的怪東西整個拚裝完成後,這才站起了身。長時間的陽光直射和大量出汗,讓因為心情激動而猛然竄起的林墨感到一陣眩暈,險些一頭栽倒。

  伸手扶住自己的作品以避免摔倒,林墨在緩神的同時也驚訝於這造物的堅固程度。老實講,剛剛悶頭製作的時候心中未必就沒有賭氣的成分在,

因為他感覺自己被小瞧了。但要說對這別說見過、甚至就連聽都沒有聽到過的新鮮玩意兒有什麽自信,少年人還真沒有這種感覺。  但這並不妨礙他顯擺。

  “老家夥,看看!”直到此時才發現自己的手掌已經被柳木劃開了一道道的細小血口,林墨滿不在乎的在身上擦了擦,並沒太過在意,因為現在他的心思全在另一件事兒上。指了指身側的輪椅,少年人臉上的表情和語氣同樣欠揍:“先前是誰說小爺做不出來?”

  “從卯時到午時,整整四個時辰,還是在有人從旁指點的情況下。”在林墨轉身的瞬間就將自己眸中的讚賞掩去,好像才睡醒般的張本義裝模作樣抬頭看了看天,語氣輕蔑:“就不知道你N瑟什麽?”

  “嘿,老家夥,你還別抬這個杠。”緊跑兩步來到了屋簷下,林墨在被陰影籠罩的瞬間長出了一口氣,感覺起碼回來了半條命:“我就不信,你在第一次製作一樣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的時候,能比我快到哪兒去?”

  “哼。”用鼻孔發了一節單音,張本義少見的沒有反駁。緊盯著不遠處那台因為做工粗糙而顯得有些醜陋的輪椅,張本義並不否認選擇這作為自己在大唐的第一件造物是有私心的。

  下肢癱瘓已是既成事實,張本義估摸著以目前的醫療科技自己應該是沒有站起來的希望了。但沒有腿,不代表自己就沒有資格去看這世間的錦繡繁華。

  中國歷史上有關於輪椅最早的記錄出現在公元525年前後,而歷史學家的證據僅僅就是因為一具被證實屬於南北朝時期的石棺上雕刻了帶輪子的椅子。 但作為曾經親眼看過那張照片的現代人,張本義覺得這種論調實屬扯淡:別說自主助力前行,一方就連任何可供他人推動的發力處都沒設計的椅子,就能說是輪椅了麽?

  在他看來,應該無非隻是某位達官貴人當時一拍腦門設計出的奇技淫巧罷了。

  而將千年後經過市場打磨、早已成熟的設計提前拿出,張本義自然不單單隻是為了自己方便:彼時,李唐政權尚不算完全穩固,大大小小的戰事頻發。而自唐高祖起,李氏就對軍伍士卒尤為優待,陣亡者的撫恤金極高。也正是因為沒有了後顧之憂、知曉即便身死就算不能搏個功名起碼一家老小也會有朝廷為自己善後,所以唐初的軍卒們作戰尤為勇猛。

  但真正給國庫造成極大負擔的,並不是犧牲的那部分將士們:因為無論當時支出再多,畢竟也隻是一錘子買賣。

  那些活而不死的傷殘才是問題的根源。

  受限於醫療技術的水平,很多在現代人看來擦擦藥酒後放著不管都能自己好的小傷在唐朝都屬於需要截肢的范圍。而肢體不再完整後,尚能乾些簡單活計的還好說,畢竟兵部和軍伍裡也不缺那點閑散的職業供養他們。

  真正麻煩的是那些徹底失去生活能力的。

  “你附耳過來。”

  早在打發林墨上次前往長安城之前,張本義的心中就已經有了計較,就等著對方完全相信自己之後實施。對從屋內端出一大碗水牛飲的少年郎招了招手,張本義語氣篤定。

  “聽我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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