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就是村子:哪怕面積相較其他鄰居較大一些,那也頂多只能算的上是大村子。
基礎決定上限。
“末將段仇刀覲見。”東陽的寢宮外,公主府侍衛統領姿態板正的跪倒。
“不知公主殿下深夜喚末將前來,有何要事吩咐?請示下!”
“段將軍。”門扉後的話語聽起來還有些慵懶,東陽此刻的聲線較之平日裡的清冷,倒是別添了幾分不同的韻味。
“外面出什麽事了嗎?這才幾更天?怎麽就如此吵吵嚷嚷的?”
“回稟殿下。”雖然明知對方並看不到,但段仇刀還是抱拳拱手後才開口:“現在是寅時一刻,還早的很。而驚擾了殿下休憩的,應該是林縣子府上的動靜。”
“寅時......”聽起來思維還不是那麽活躍,東陽在沉吟了好一會兒後才算徹底明白過來:“林縣子?林墨?”
“回稟殿下,是的。”
淅淅索索的披衣聲響起,東陽好像在床上坐了起來,隱約還伴隨著小侍女浣蓮含混不清的咕噥。
“縣子府中出了什麽變故?”
“回稟殿下,末將不知。”藍田縣令剛帶隊進村的時候,就被公主府值夜的侍衛發現了。
雖然因為天黑所以看不真切,但這波人幾乎個個佩刀的情況還是引起了得到消息的段仇刀的注意。
畢竟保護東陽安全是他的使命,由不得他生出半點麻痹大意。
哪怕那些人的目標明顯並不是公主府,哪怕那些人身上穿著的也都是製式服裝。
“不過才剛剛鬧將起來的時候,末將曾遠遠的看了一眼。”一五一十的據實回報,段仇刀很少會在公事中帶入個人感情偏向。
“闖進林縣子家中的,似乎也是官方的人。”
“官差?”聽起來更加疑惑了,東陽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管家的人深夜進縣子府去做什麽?莫不是他闖什麽禍了?”
“這個,請恕末將不知。”微微垂首,段仇刀的提議聽起來好像完全與私人感情無關。
“如果殿下在意,末將可以帶幾名侍衛去探探具體情況。”
“嗯......”這節單音聽起來似乎只是無意中發出的,既不代表同意也不代表拒絕。
大概是覺得到底受了林墨香水的恩情、亦或者單純只是出於能幫則幫的善良本性,東陽在停頓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後再次開口。
“那就辛苦段將軍了。”
......
......
......
藍田縣子府中的狀況,陷入了膠著。
對於刺客粗嗓子的看管權問題:一方堅決不交,一方堅決要拿。
沒刀兵的有身份,有衙役的沒膽量。
雙方就這麽僵持著。
“林縣子,就算白天本官言語間對你稍有不尊。”哪怕到了這個時候,王義文也堅持拿腔拿調的自稱:“但公歸公,私歸私。現在事情鬧到如此之大,你總該把人交給本官審問、也好給陛下、給百姓一個交代吧?”
“天亮本縣子就親自押送他進京,去刑部衙門報道。”依舊寸步不讓,林墨一口回絕了對方已經重複了無數次的提議。
“就不勞縣尊費心了。”
“在藍田縣發生的案子,當然理應由本官審理。”
怕的就是這個:自己將會受到懲罰已經屬於板上釘釘的事情,而王義文現在努力想要做的就是把結果控制在相對最好的標準。
如果治下出了這麽大的簍子,而自己身為父母官、手中居然就連一個與案件有關的犯人都沒有......
那自己面對的,就真的就只剩下了死路一條。
“林縣子直接去刑部,有點不合規矩了吧?”
明明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服軟,也許事情處理起來就沒有這麽棘手且麻煩。但早就已經習慣了頤指氣使、說一不二的王義文,嘴上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認慫。
“陛下最不喜的就是那些逾矩之人,本官此舉也是為了林縣子好。”
“還是那句話,不勞王大人費心。”表現的油鹽不進,少年看起來似乎一點都不吃恐嚇這一套。
“本縣子雖然年少,但爵位也是正兒八經受陛下欽封的。雖然只是個沒什麽說項的末等爵,但想來遇到刺殺這樣的事情、陛下應該也是會過問的吧?”
交涉再次被帶入了死胡同,王義文心中愈發焦躁起來。
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就越不利。
而從京師來的專員,最遲明日午時前就肯定該到了。
咬咬牙、狠狠心,藍田縣令還不想死。
“本官最後再問林縣子一次。”如果這次對方還要拒絕,那王義文說不得就要用強了。
“有關楊守誠一案的凶犯,你交是不交?”
特地在最後一句話的每一個字上都咬了重音, 藍田縣令試圖為事後可能需要的自辯先佔住“理”字。
“不。”隻冷冷的回了一個字,少年就不動聲色的往劉二虎身後藏了藏。對方眼中某些情緒的變化瞞不過林墨,畢竟在就連一口熱飯都是奢望的艱難歲月、他就是這麽察言觀色著活下來的。
“那本官可就得罪了。”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王義文終於還是做了最初便打算要做的事情:“來人......”
“東陽公主府侍衛統領,段仇刀。”就在藍田縣令即將下令的當口,一道不屬於場中雙方任何一邊的聲音響了起來。
沒有任何打斷了父母官發言的自覺,人群分開的甬道中、段仇刀神態自若。
“奉公主殿下之命,特來詢問此間何事。”
他口中話雖如此說,但腳步卻一點都不含糊的往林墨邁出。
“林縣子。”軍伍出身的漢子,腹中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繞。
就輪椅之事、段仇刀自認承了少年的情,所以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侍衛統領並不介意拉扯對方一把。
“可有需要末將幫忙之處?”
公主的命令並不明確,而既然如此段仇刀行事的彈性便也就大了。
帶來的侍衛們刀劍雖未出鞘,但卻也已經與藍田縣衙的官差們壁壘分明的對立了起來。
與縣子交惡和與公主交惡的性質可截然不同,原本已經打算破釜沉舟的王義文在段仇刀突然介入、並就連表面功夫都不屑做的站到林墨那邊以後,整顆心都沉到了谷底。
自己,怕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