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朝會，注定不會太平

　　秦瓊在深夜接到皇帝傳喚、然後獲知京師近郊藍田縣發生了幾乎可以歸類為暴動的嚴重事件後，便生出了這樣的預感。

　　而這種預感，在從上書房返回家中、並急匆匆的洗漱一番準備再次入宮上朝時，化為了肯定。

　　“末將段仇刀，拜見翼國公。”

　　在聽完林墨於此事中所處的位置和所起的作用後，左武衛大將軍滿面苦笑。

　　“我知道了，你且安心返回千歲身旁應差吧。”

　　時間倉促，根本來不及去了解更加詳細的情況。不過以長孫無忌為首的這班文臣們，肯定又會借此發難已經完全可以肯定了。

　　不知道究竟該如何評價這幾個月前救了自己一命少年的惹禍能力，秦瓊唯一感到滿意的是:他終於知道“同一陣營”是個什麽意思了。

　　托人帶話、並讓自己事先心裡有底，起碼避免了讓自己遭到發難圍攻的時候不至於完全被動

　　也算是種成長吧。

　　示意自己明白之後便縮回了身子，秦瓊在放下車窗的簾布之前遙遙的看了太極宮的方向一眼。

　　老秦家出於各種原因而示弱已久，確實也需要一些矛盾和波瀾來重新發出聲音了。

　　勇冠大唐的天字第一號猛將，還活著呢！

　　......

　　......

　　......

　　今天，皇帝陛下關心的政事只有一樣。

　　“事情的經過，眾卿都已經了解了個大概。”明明整晚都沒有合眼，但此刻高坐在龍椅之上的李世民看起來依舊精力充沛。

　　“朕想問問諸位，何解?”

　　“稟陛下。”首先出班接茬的，是刑部尚書鄭善果:“藍田縣令王義文，身為一縣之尊卻不能統率全局，致使治下出現了如此嚴重的禍端。臣下以為，該殺。”

　　冷冷的一句“該殺”，幾乎就全盤否定了王義文在這些大人物目光所不能及處做的一切嘗試與努力。

　　而讓這“幾乎”兩個字去掉，只需要那九五至輕輕的點點頭就可以。

　　“身為父母官，卻讓百姓遭此無妄之災，確實該罰。”皇帝不過只是改變了一個字而已，王義文的的未來就似乎又出現了一絲生機。

　　話語停頓了一下，李二用指節敲了敲面前的桌案:“但這些都是後話。目前最緊要的，是如何安置、善後。”

　　有關太宗皇位來歷不正的說法，自李世民登基伊始便一直在民間廣為流傳。

　　立志要成為千古一帝的李二陛下，擁有幾乎可以包容一切的胸襟氣度。

　　但這被含括的范圍內，並不包含挑釁皇權。

　　而任何可能會讓“得位不正、必遭天譴”這種說法更加喧囂塵上的事端，都會招致天子的雷霆打擊。

　　“區區數名死囚，翻不起什麽風浪。”要論世間最懂李世民的人，長孫無忌毫無征兆的可以躋身前三。

　　“城防軍與縣府的衙役配合，很快就可以平息事端。”這位新晉的尚書省右仆射對身份適應的很快，已經位於百官首位的他用自己的口、解釋著李二的心思。

　　“難辦的，是重新收攏人心。”

　　點到即止，這話也不能深說。畢竟目前大堂上站著的這些人，心裡全都明白李家皇位的傳承是個怎麽回事。

　　但內裡再如何的肮髒、血腥且不足與外人道，但表面還是得粉飾的光鮮亮麗的。

　　“臣下以為，眼下最緊要的就是命刑部及戶部各派專員前去藍田縣。刑部監管、必要時可直接代為行使藍田縣令的職權，而戶部則負責安撫民眾、宣揚帝恩，讓不智之言盡快消弭。如此，藍田縣方可重新安定。”

　　“長孫大人此言大善。”

　　“長孫相之法穩妥。”

　　“臣下附議長孫大人......”

　　“......”

　　“......”

　　在長孫無忌說完後，甚至都還未等李世民開口、馬屁聲便如驚濤駭浪般翻湧了起來。

　　李二看著重新束手站好的布衣之交，眼眸中似乎劃過了些以前從未有過的情緒。

　　很快，很隱蔽。

　　“那便依輔機所言。”

　　皇帝的心思最是難猜，就好比現在的李世民:明明長孫無忌所諫的確是最好、同時也是他想要的處理方法，但在看到幾乎所有官員全都一邊倒的站在他屁股後面一疊聲的做應聲蟲時，心中又有點不爽利。

　　“著刑部尚書鄭善果、戶部侍郎趙易綱，合自擬定、並委派專員前往藍田縣。即刻啟程，不得延誤。”

　　被皇帝點名的兩位大臣跪地領旨。

　　“另，藍田縣令王義文......”在鄭尚書就快要退出大殿的時候複又叫住了他，李二看起來在思考著什麽。

　　“革職，並交刑部查辦。”

　　鄭善果再次拱手領命。

　　“啟稟陛下。”

　　一個正常運轉的國家，不可能每天隻圍繞著某幾樣事情打轉。

　　既然藍田縣的事情已經有了處理方案，那麽朝會的主題自然就該往下繼續發展了。

　　但很顯然，今天有人對此持有異議。

　　“關於藍田縣嘩變，臣下還有一事要奏。”

　　面部肌肉微不可查的抖動了一下，站在武將陣營中的秦瓊知道長孫無忌到底還是要發動了。

　　望著身前不遠處曾經的秦王府謀士、如今的大唐宰輔，左武衛大將軍發現自己一生都和這些自命清高的讀書人合不來。

　　還未切入重點，便先將事情定性為“嘩變”。如此大的一頂帽子無論扣到誰頭上，都可以算的上是潑天大禍。

　　而如此手段，卻只是為了對付一位還沒年滿十六歲的少年。

　　心腸之狠辣，翼國公實是反感。

　　“哦?”有些好奇的掃了掃長孫無忌一眼，李世民示意對方繼續。

　　“何事?輔機直言。”

　　“臣下彈劾藍田縣子林墨。”語氣平淡的就好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可長孫無忌的話、卻又字字誅心。

　　“深沐皇恩，卻不思報國。有職在身，卻視若兒戲。如今更是涉嫌與歹人勾結，裡應外合犯下了藍田縣囚犯越獄案。此等喪心病狂之徒，實擔不起陛下如此寵眷。”

　　“臣下諫言:請求陛下降旨革去林墨一切爵位職務，並連王義文一同交於刑部審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