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拋開昨夜這裡死了五口人的前提不談，楊守誠的家裡看起來並無任何不妥之處。

　　但可惜，這個前提繞不過去。

　　“他女兒被發現在院子裡。”事前負責調查的衙役們在每個受害者遇難的位置都做了標記，所以林墨才得以盡可能的還原當時的狀況。

　　“他小兒子在這裡，離姐姐不遠。”沒走兩步就又停了下來，少年閉上了眼、似乎正親身經歷著昨夜的殘忍與血腥:“應該是大的護著小的，結果卻互相耽誤了。”

　　“家主的婆娘倒在前廳，而家主本人卻在廚房門口?”繼續將自己帶入情景，林墨在劉二虎驚悚的目光中趴了下來。

　　就這麽保持著好像蛤蟆般的不雅姿態，少年以一種很低的視線四處打量著、然後恍然大悟。

　　“哦！我們過來的路上就有血，楊守誠應該最開始應該是和他婆娘在一起的。”

　　兩手撐地的跳了起來，少年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髒物。

　　“應該試圖反抗了。但赤手空拳毫無勝算，他就想著來廚房取這個。”

　　灶台上碼放著屠戶賴以生存的家夥:五柄長短不一的刀具。

　　但從它們依舊整齊擺在那裡的情況看，楊守誠最終也沒能像往日殺豬般百戰百勝。

　　昨晚在屠刀下咽了最後一口氣的，成了他自己。

　　“楊守誠被殺的是一家五口。”好像進入了某種狀態，林墨繞過了守在廚房門前的劉二虎、徑直往宅院的更後方走去。

　　“最後一位是他老娘，屍體在......”似乎在回憶大堂上藍田縣令說過的話，但少年的步伐卻一點都不慢:“我想想，嗯......”一般的民宅、建築構造都不會多複雜，所以林墨很快就找到了正確的路線。

　　“這裡。”

　　後廂房也被貼上了封條，不知道官差們當時是怎麽想的。

　　想都不想就推開了緊閉的門扉，藍田縣子在做這事兒的時候沒有表現出丁點兒有心理壓力的感覺。

　　“就在床邊。”背過身子、並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少年試圖以受害者的視線來看待問題。

　　“應該是早早歇下了，凶手突然就闖了進來。”右手做武器狀往下揮砍了一下，林墨作勢就要往前撲倒:“老太甚至都來不及反應。”

　　不同於已經完全沉浸案件指中的少年，農家娃子終於逮到機會說了自進楊家後的第一句話。

　　“墨哥，趕緊起來！”

　　倒不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蛛絲馬跡需要和林墨分享，劉二虎實在是被林墨居然膽敢坐到死人炕上的舉動給駭的心膽俱裂。

　　箭步上前將少年給拽了回來，農家娃子聽說聽鄉裡的老人講:越是私密的東西、與主人的聯系就越緊密，也是他們死後最喜歡依附的容器。

　　而每天都會在前面睡覺的床鋪，無疑更是屬於私密物件中的佼佼者。

　　“你是貴人。”對林墨的擔心一下壓過了自己的恐懼，劉二虎手腳並用的在對方頭上腳下拍打了起來。

　　“去休！去休！莫來糾纏墨哥！”

　　“你魔怔了?”被對方的行為搞了個莫名其妙，少年奇怪的摸了摸農家娃子的額頭、並和自己的體溫比了比。

　　“也沒發燒啊?”

　　“墨哥，咱們回去吧。”

　　心想，魔怔的人是你吧?但劉二虎並沒有說出口。扯了扯林墨的衣袖，他打算還是盡早讓對方離開這邪氣的地方才好。

　　“看也看過了，就是有什麽、也回去再說吧?你是貴人，老待在這汙穢的地方不好。”

　　“不急。”一提到案子，少年的注意力馬上就轉了回去:“二虎。”邁步跨出廂房，藍田縣子喚了喚自己的侍衛。

　　“你有沒有覺得哪裡蹊蹺?”

　　“沒有。”很光棍的承認自己一無所獲，劉二虎從進門伊始就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保護對方身上了。

　　“我啥也沒看出來。”

　　“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手掌搓揉著自己光滑的下巴，林墨開始在不大的院子中循環轉圈。

　　除了血跡外，楊家看起來和普通人家並沒有太大區別。

　　按說家裡有男人，那麽應該會有抵抗發生才對。而從楊守誠斃命的位置來看，他也確實打算這麽做了。

　　可是......到底哪裡不對勁呢?

　　想不通問題，轉到煩躁的林墨乾脆直接一屁股坐了下來。

　　就這麽瞳孔毫無聚焦的目視前方，一根可能是因為再也不堪冬日寒風摧殘的細枝從樹上掉了下來。

　　啪。

　　輕微而乾脆的落地聲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力，林墨將視線投了過去。

　　片刻。

　　“對了！”突然雀躍而起， 這沒有征兆的爆發將本就把神經繃到極致的劉二虎給嚇了個激靈。

　　太乾淨了！太乾淨了！

　　想通了問題的關竅節點，少年停滯的思維得以繼續發散下去。

　　除了楊家五口人的遇害點、及應該是楊守誠試圖從前堂跑到後廚的這條小路存在血跡之外，這座宅子從前到後居然看不出任何發生過滅門慘案的樣子。

　　對周子俊本人並不了解，但可以先假設他武功蓋世:但除了老太外，從其他死者遇害的地點來看、當時的他們絕對是清醒的。

　　那麽，什麽樣的高手才能做到單刀奪四命、且任何痕跡都不留下?

　　“二虎。”所謂術業有專攻，林墨把疑問拋給了劉二虎。

　　“如果你想要殺人，那麽......”用手比劃了幾下，藍田縣子這才繼續道。

　　“你能做到在對方四散奔逃、並對現場造成足夠的破壞前、就把他們全都殺光嗎?”

　　雖然主要錘煉的是拳腳擊技，但關於兵刃的使用張本義也教過一些。

　　雖然不明白對方此問有何深意，但侍衛起碼明白對方指的是前廳的情況。

　　“不能。”

　　認真想象了多種可能，劉二虎覺得自己都絕無辦法做到對方所說的那種程度。

　　“而且，我也不覺得這天下間有誰能夠獨自做到這一點。”

　　“你看。”與農家娃子說話的同時、少年又重新檢查了一遍回憶，然後發現被擺放在大堂上的幾具屍體，遭到劈斬的方向都不一致。

　　“這就是問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