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知道,當你與我簽訂契約之後,你的‘善良’、對‘正義和邪惡’的判斷,就不能局限於人類的范疇了。”
哈洛斯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但是“擁有權柄者就足以被稱之為神”,再加上在塞克帝國的那個世界裡,看見了那些信仰神靈,哈洛斯知道他的權柄,並不局限於一個種族或者文明。
他的黑暗權柄能夠統禦一切過去存在、現在存在、將來存在的黑暗,能夠統禦在現實中存在的黑暗,也能夠統禦在幻想中存在的黑暗。
既然如此,擁有著黑暗權柄的種子的沙耶,不應當因為自己身為人類,而在運用自己的權柄時將自己代入人類的視角之中。
“你不是見過力米特和挪亞嗎?他們是和你相同的一類存在,在你與我簽訂契約從我這裡取得力量之後,你就是一位初生的神袛。
雖然你尚未誕生你的神職,但是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的神職不會僅僅局限於人類,不能完全按照人類的方式行事。
在你們的歷史之中弱小的人類是如何獲得魔法的,你難道不清楚嗎?
在那之前,創世神有因為人類的弱小而對人類施以援手嗎?在你獲得我的力量之後,你就不再是一個人類世界的參與者,而是一個旁觀者了。”
哈洛斯不清楚神職是什麽,所以他口中的神職有著他定義的意思——權柄的名稱。
“但是那樣的話……我不是什麽都沒有保護到嗎?”
作為一個旁觀者,對別人的求助置之不理,這哪裡寬恕了他人的罪?哪裡包容了他們的惡?
“旁觀者的存在便是一個保護,因為除了神袛之外還有著任性妄為的惡魔,作為旁觀者存在的神袛,能夠將不能由其守護下的存在抵擋的不合理威脅排除在外。”
哈洛斯眼中的神靈,就應該是這樣的,是一個旁觀者,就如同那位拉斐爾和加百列的神,祂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旁觀者。
那所謂的聖經之中的祂的言行,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有誰知道呢?創造萬物的神,即便是根據自己的外形而創造了人類又如何?難道就一定要像一個保姆一樣的照顧人類嗎?
沙耶的神情有些低落,哈洛斯看得出她已經有了舍棄她從自己手中獲得的力量的想法了。
小孩子的善惡觀很純粹,大人的善惡觀很複雜,一般人的善惡觀相對簡單,而大人物的善惡觀哪怕他們自己不願意那樣,也不得不更加複雜。
一國首腦,哪裡會是什麽僅憑自己的善惡觀就做出決定的家夥?家國大義時時刻刻扛在那樣的人的肩上。
就算是在那種集權的封建國度之中,皇帝也不可能真正的肆無忌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往下有著“民心”背後的叛亂的逼迫,往上有著祖宗法制的束縛,即便是那種上下皆不顧的昏君,依然被中間的“那群人”的利益所束縛著。
依仗宦官的力量把持朝政的皇帝,總得照顧點宦官,依靠士族奪得天下的王朝,總會照顧下士族。
不然的話,真以為僅憑“皇帝”的一個名號,就可以坐穩天下了嗎?每個皇帝背後都有著大量的人的跟隨,不照顧這些人的利益,“皇帝”?明日便是階下之囚。
沙耶想不到這些東西,但是她清楚“神靈”的善惡觀、行事準則是不適合她的。
“但是呢,我不希望你在未來會成為那樣的神靈,那是真正的神,而你只不過是成為神的凡人。
你可以同情他人,可以為他人的不幸施以援手,但是你要知道,你每因為一個人的不幸而幫助他,便會帶來另一個人的不幸。”
“那麽,我怎樣才能夠包容他人、寬恕他人,就像他們寬恕了我的罪惡一樣。”
知道沙耶被做過什麽樣的事情的人不少,雖然她是被害者,但是那些人都實實在在是被她吸收了。
但是,知道那些事情的人,都沒有因為那些事情,而責怪沙耶。
“冷漠和自私,有底線的善良才是善良,這是第一,第二是方式,這一點你也清楚了,弱者對強者的憐憫不能稱為善良,只不過是在搞笑而已。
你要寬恕那些犬人的罪,就必須讓他們知道他們引以為傲的力量在你面前什麽都不是,如此你寬恕他們的罪,才是你的善良的體現。”
哈洛斯沒有提沙耶對那些羊人的死袖手旁觀的事情,淘汰賽怎麽可能沒有犧牲者?沙耶在面臨既要包容羊人又要包容犬人和鼠人時,選擇了一個折中的愚蠢的辦法。
那就是用一半的羊人的生命,作為在犬人和鼠人面前包容羊人的“贖金”,用剩下的一半羊人的生命作為包容犬人和鼠人的“理由”。
她不出手的話,羊人會被犬人全部殺死,因此他們需要承受必要的犧牲。而因為她出手了,原本會全部被犬人殺死的羊人剩下了一半, 犬人就應當得到補償。
這種思考方式,已經和神靈有些類似了。但是,這過於愚蠢了。
“而第三,你知道入鄉隨俗嗎?你看看你現在身處於哪個世界?這是一個參與者相互殺戮的遊戲世界,相互殺戮是這個世界的規則。而你居然妄想從這樣的規則下保護這些人?
你要知道,善良,也是在規則的製約之下的,違背規則的善良完全稱不上是善良。
在這個由所謂的諸神制定規則的世界裡,殺戮是合理的、合法的、理所當然的。就如同在外界,犯法者要被送入法庭審判一樣是理所當然的。
你對這些人施以的拯救他們性命的善良,不亞於在人類社會中廢除‘殺人償命’這個潛規則。
這些有法可依、有理可據的行為,不需要你施以自己的善良,因為你的善良只是在顛覆一個文明的律法、顛覆一個世界的規則。
但倘若你一定要那樣做的話,沒有神靈的這個身份便是行不通的,因為神靈超出了那些規則和律法所能夠約束的范疇,神靈的一切行為在無法對神靈定下規則製約的世界中,都是合理的。
只不過那樣的行為,那樣的善良會造成文明本身的規則的崩塌,從而使‘善良’化作‘惡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