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椅子般的轎子出現在祖祠外,轎子上酣睡著一名白發老者。其身穿玄鳥墨袍,手上拿著酒葫蘆,對於嘈雜的環境,沒有絲毫反應。
人群眾有人認識那四個抬轎子的人:“廄苑養馬人,那莫非是……”
有一個年邁的老者,坐在椅子上,聽到議論,艱難的睜開雙眼,激動的自椅子猛然彈起,幸好他後輩就站在身邊,一把扶住,其周身顫抖,激動的有些期期艾艾:“大-廄-長!”
後輩的攙扶下,他踉蹌的走了三四步,走出了人群,來到跟前,想要和轎子上的大廄長說話,只聽護衛在旁道:“大廄長睡了,莫驚擾他老人家!”
聽到護衛的說話,周圍的嬴氏族人都沸騰了,不過他們都有很強的自製能力,生怕打擾了老人家,瞬間歸於平靜。
天上有修為的,則是用神識傳音,都不淡定了。
大廄長不僅是嬴氏的傳奇,更是天下的傳奇,尤其是對所有的修士來說。
嬴氏能夠在那場災難後,還能安穩的生活在鹹池,除了方方面面原因,就是因為大廄長的存在,當年寒氏和象氏的頂尖修士聯袂追殺到鹹池外,正是大廄長隔空一掌見他們覆滅,才讓寒氏百年不敢輕易動鹹池。
瀛淵大陸上,很少有人提及鹹池和嬴氏,就是因為這段往事。
寒朝主宰大陸乾坤,它的不堪往事,沒有人會自討沒趣的去強擼逆鱗!
“你們說,大廄長現在會是什麽修為?”
“不清楚,不過,必然是如今大陸上最頂尖的那個人!”
“我覺得也是!”
“…………”
地上人群中,大家雖然沒有過分探討,不過那一雙雙炙熱的眼神透漏出他們內心的那份狂熱崇拜。
現在的他們或許是安靜的,但是接下來必將是盲目的,或許一年、兩年,甚至更久,大廄長都是他們最津津有味的議題中心。
祖祠內,七大族老見嬴虔的轎子進來,一一列在兩旁,恭敬道:“老祖!”
“嗯!”嬴虔在轎子上嗯了一聲,眼睛都沒有睜開:“我弟孫兒可來了?”他雖然沒有睜眼,卻將周圍的一切望在眼裡,很明顯沒有見到嬴朕。
大族老謙恭的回應:“老祖,少帝心灰意冷離開鹹池了!”
“哦——”
嬴虔沒有絲毫意外,隨意應了一聲,又再次進入深睡狀態,其護衛見狀將他抬入祖祠正殿內,輕緩的將轎子放在青銅神龕前。
正殿主位!
無論是嬴嬰,或是七大族老都沒有任何異議!
作為大廄長,昔日的大族老,如今的嬴氏宗正,他當之無愧!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嬴徐帶著嬴病已來到祖祠,一一拜見七大族老後,來到嬴虔的面前,納頭就拜:“不肖子孫嬴徐拜見烈伯祖!”
嬴徐連磕九次,腦袋在地上撞的砰砰響,嬴虔一直沒有發話,他不敢抬起頭來。
嬴虔不發話,嬴徐不敢動,又過了半盞茶功夫,老人家道:“確實不肖!給我踢到外邊去!”他身旁的那個主護衛,毫不含糊,上前就是一腳,嬴徐直接飛出正殿,落在七大族老的身前。
他痙攣在地,嘴裡不住的吐著鮮血。
四族老見狀,上前用香火之力給他溫養一番,方才好轉。
嬴徐飛出去了,嬴病已還跪在旁邊,嬴虔睜開眼睛,打量了片刻,道:“你太讓我失望了!”主護衛道:“將這個小子也扔出去!”他隨意瞄了一眼,
又補了一句:“別摔死了!” 兩個護衛衝了上前,架著他就往外走。
嬴病已咳嗽著,目光卻沒有離開嬴虔分毫。
嬴虔身體依靠在椅子上,拿起酒葫蘆,又放下,道:“慢,將他抬過來。”護衛依言。
嬴病已再次跪於其前。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不亞於你先祖嬴疾?”嬴虔問道。
嬴病已望著他,沉默不語。
嬴虔輕歎一聲,大有‘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之意,接著道:“你和那小子相比差遠了,甚至同他提鞋都不配!”
“晚輩不敢和先祖比肩,自知不及先祖智慧之一二。”嬴病已道。
嬴虔說道:“你是不是很不服氣,以為老人家老眼昏花,不識你匡扶天下之大才?”
嬴病已咳嗽:“晚輩不敢!”
那個主護衛在得到嬴虔的示意後,讓護衛將嬴病已扶起。
嬴虔說道:“你敢,你有何不敢,你病已先生,自認為輔佐三世登基,智斬趙高一系,天下大才莫能與你比肩,若不是族內掣肘,讓嬴氏修士提前退回鹹池,你病已先生早就輔佐三世,斬殺寒邦、象禹於馬下,令大秦社稷千秋萬代了,嬴氏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個田地!”
嬴病已沉默在旁,強忍著咳嗽。
若眼前的人不是嬴氏的長者,大秦的宗正,他嬴病已定然長歎一聲:“知我者,先生也。”然後引為知己,促膝而談,效仿先祖,同他晝夜相談,同席而眠!
可惜, 眼前的人,卻是嬴氏最年長的老人,那個估計修為已然天下第一的人,他不能反駁,也不敢吐露心聲。
“怎麽?老祖說的不對?”嬴虔詢問:“連老祖我都敢算計,承認一下心聲,你病已先生都不敢了?”
“是!老祖所言,正是病已心中所想。”嬴病已猛然磕頭在地:“老祖折煞晚輩,請老祖收回先生二字。”
他邊磕頭邊痛哭不已。
“所以你就夥同嬴徐想要謀劃族長之位,以實現你心中抱負?嗯——”嬴虔問道。
“是!”嬴病已咳嗽道。
“那你可知嬴徐之志?”嬴虔問。
“晚輩知曉,偏安一隅,可做盛世富家翁!”嬴病已咳嗽道,對於嬴徐的志向他再清楚不過,隻想坐上嬴氏族長之位,讓嬴氏族人安安樂樂的生活在鹹池之內。
說好聽點是安於現狀,說難聽些胸無大志。
“那你扶他上位,他就能願意傾盡族內之力,讓你輔佐三世,重整大秦天下?”嬴虔問道。
嬴病已強忍咳嗽,臉色蒼白:“那時就由不得他了!”
“你覺得今日他能登上嬴氏族長之位?”嬴虔問道。
嬴病已道:“能,只要老祖不強行魚死網破!”
“讓我魚死網破,你還不配!”嬴虔閉眼道:“老祖累了,你退下吧!”
嬴病已拄著拐杖一步一步的朝正殿外走去。
“自詡智者,卻無自知之明,無識人之明,為怨恨蒙蔽雙眼。”嬴虔聲音在他耳際響起,再次長歎。
“今日之後,你到碑林苦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