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懸掛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陽光溫煦地灑下來,不冷不熱。
秀麗的山巒下面,密密麻麻的一片竹林,竹林前,有著一塊長滿野花的草原,野草不高,只有人類腳踝那樣高,柔順而平整,從竹林那邊一直延伸到小溪旁,小溪蜿蜒著潺潺流向山巒的那一頭,一切都是那麽的安寧,就像是一幅畫,一幅真實得超出想象的畫。
草原上,有著一群野雞在追逐嬉戲。
杜睿在小溪的這頭,整個身子伏在了一叢野草中,前方是一個小小的河灘,河灘上滿是小小的鵝卵石,溪水時而浸過河灘,時而又退了下去。
小溪的溪水不深,水面也不寬,身為武者,杜睿輕而易舉便能掠過去。
他的肚子很餓。
進入秘境,自然準備有乾糧,然而,大部分乾糧都在侍衛那裡,他自己隨身攜帶的只有很少的一些乾糧和一壺水,現在,已經在這個地方待了大概六七個時辰,一直沒有進食,隻抿了抿壺中水,肚子肯定有著饑餓感,不過,他還是沒有動用乾糧,那是為了應付不時之需,保命所用。
他身上戴著火種,少量鹽巴,這秘境中也有著活物,完全可以打獵。
就像小溪對面那群野雞,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將那些野雞擊殺,就在小溪旁拔毛,隨後開腸剖肚,弄點柴禾,給整理乾淨的野雞抹上鹽巴,香噴噴的烤雞也就出爐了,有著這幾隻烤雞,怎麽也能支撐好幾天。
然而,杜睿卻不敢輕舉妄動。
這個秘境太過詭異。
比如頭頂那個太陽,從進入秘境到現在,一直也就沒有變化,一直懸掛在那裡,不曾動彈,就像是某個人用筆在天空中畫出來的一般。
在尋找出路的路上,杜睿也碰見過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有能直立行走的巨大樹木,行走之際,地動山搖,在身後留下了一個個巨大的深坑,行走時,巨大的枝條像章魚的觸手一樣舞動著,速度快如閃電,將那些來不及躲避的活物抓住,緊緊地束縛著,樹枝上分泌出一種白色的粘液,很快便將獵物包裹起來,形成了一個白色的繭。
沿途,也有強大的妖獸。
杜睿曾經看到了一頭白色的妖狼,頭上長著一個獨角。
冊子上有著這頭妖狼的記載,稱之為獨狼,不僅僅是因為這妖獸一向獨來獨往,還因為它頭上這根獨角,這家夥乃是秘境第一環空間中的至強者,若是遇見,須得有先天武者助陣,一乾武者將其包圍,難以避免傷亡的情況之下,方才能將這獨狼擊殺。
這獨狼頭上的角乃是至寶。
以這獨角為原料,可以製造出能夠幫助武者破境的先天丹,服下這丹藥,能夠讓大周天圓滿打通了全身三百六十處穴道的武者在破關的時候滋生靈感,能夠抓住冥冥中的一線感悟,獲得破境的契機,有更大的可能進階先天,要知道,嶽衝為了這一線機會,可是甘願成為杜睿的門客。
像他那樣講究恣意縱橫的劍客,也願意為此給自己套上韁繩,如此,也就知道那一線感悟是如何的重要。
這獨狼來去如風,頭上的獨角可以滋生電芒,先天以下,基本上挨不了一下。
杜睿瞧見了這頭獨狼,擋在了巨樹前進的路上,它以奇快的速度飛奔逃竄,然而,巨樹看上去行動遲緩笨重,一步卻有著幾裡地,何況,巨樹的枝椏非常的靈活,可以忽長忽短,伸縮自如,長的時候,可以一下子延伸到幾裡開外,故而,獨狼根本就逃不脫。
逃不掉,那就只能反身而戰。
這獨狼也是桀驁不馴之輩,
脾氣上來,也是不管不顧。於是,獨角上衝出幾道閃電,劈向朝它抓來的巨樹枝條,閃電擊打在枝條上,有的枝條被打斷,有的枝條冒著青煙,有的枝條被電得漆黑一片,形如枯木……
巨樹發出了一聲怒吼,無形的聲波在空間飄蕩。
是的,沒有聲音,但是,你卻能感覺得到空氣在微微顫動。
杜睿隔得很遠,在十多裡外的一個山坡上,並不在那巨樹行進的路線,當那無形的聲波傳至耳邊,他全身的真氣為之一顫,就像是被抓住尾巴的蛇一樣,真氣完全不受自己的神念驅動,險些盡數散去,有著走火入魔的征兆。這時候,藏在丹田氣海深處的那縷金色的先天真氣激蕩起來,衝出了氣海上空,盤旋一二,這才重新落下。
如此,杜睿的真氣方才恢復了正常,免去了散功之險。
無數枝條遮天蔽日一般朝著那頭獨狼張牙舞爪地衝了過去,就像是一張巨大的網,前後左右將獨狼包圍,雖然,獨狼使出了渾身解數,劈出了所有的閃電,依舊沒能逃脫被抓獲的命運,被幾根枝條卷住之後,它就徹底失去了活力,癱軟了下來,就像是被注視了重量的麻醉劑。
最後,變成了一個白色的繭子。
自然,杜睿只能遠遠地避開了。
所以,他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這方天地,太陽一動不動,也就沒有什麽東南西北,因為,空間一直是在移動著的,風景隨時都在變化,時而山清水秀,時而窮山惡水,就像先前陷入幻陣一樣。
杜睿知道,這方世界,不過是一個更大的幻陣。
究竟是第幾環,小冊子上的資料不夠詳細,作為參照物,無法得出結論。
怎樣才能從裡面走出來,小冊子上也語焉不詳,說是結界乃是一道虛空裂縫,運氣好的話能夠感應得到,只需運足真氣向前一衝,便能衝出來。
運氣好的話?
這樣的說法倒不如不說。
不過,也怪不得制定小冊子的那些家夥,因為那些誤入秘境深處卻又能逃出來的普通武者,他們口述的結界情況差別太大,或者,這是因人而異吧?
以往的經驗在這個空間都用不上,如何找到結界所在?
這是一個問題。
杜睿趴伏在草叢中,盜版的阻擊步槍放在身前,他通過阻擊步槍上的瞄準器,準備動用真氣以神念鎖住小溪對岸的一隻野雞,浪費一顆子彈去試探。
野雞若是被子彈擊中,在那樣強大的動能下,只能化為齏粉。
杜睿的特質子彈都篆刻有符文,非常昂貴,哪怕范無忌是衛指揮使的兒子,神策軍匠戶所的那個法師也隻給他打造了六顆子彈,畢竟,這只是私人關系,雖然范無忌有禮物送上,不過,相比消耗的神念法力,那些禮物其實算不了什麽。
這六顆子彈,用一顆就少一顆,彌足珍貴。
安全起見,不得不用。
畢竟,他在這裡已經趴了一個時辰。
小溪對面那如畫風光,看上去風平浪靜。
然而,杜睿心頭卻有著警兆,那是一種直感,秋風未起蟬先覺的直感。
所以,杜睿趴伏在這裡,不敢貿然進入。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後退。
然而,直覺卻告訴他,必須穿過小溪,走到小溪對面,通向外部的結界便在那個方向。
就在杜睿瞄準,準備扣動扳機之際。
空中傳來了一聲尖嘯,一頭老鷹從空中收起翅膀,像一塊石頭落下,向著草地上那群野雞衝了下來,快要落地之際,翅膀突然展開,一個滑翔,探出雙爪,抓向了其中一頭呆傻得不知道跑動的野雞。
這邊,杜睿也就松開了準備扣動扳機的手指。
在杜睿的視線中,小溪對面發生的一幕就像是慢動作,老鷹落下,雙爪抓住了野雞,竹林在風中微微搖曳,隨後,一切定格。
時間停滯中,卻有彩色的霧氣升騰。
彩色霧氣憑空出現,準確地說,那頭被老鷹抓住的彩色野雞化為了一道彩色的霧氣,將老鷹包圍著,那頭展開雙翅的巨大老鷹被這彩色霧氣觸及,隨後,身軀霧化,變成了彩色霧氣。
之後,小溪對面的山坡竹林同樣霧化,變成了一團漂浮不定的彩色霧團。
彩色霧團向著小溪這邊飄來,然而,滾動到小溪那裡,卻停滯不前,並非不想上前,而是無法飄過來,就像是受到了什麽限制。
深吸一口氣,杜睿面色凝重。
在他視線中,彩色霧氣陡然消散,眼前又是山清水秀好風光,竹林隨風搖動,野雞在綠色的草地上追逐嬉鬧,風平浪靜。
怎麽辦?
結界在彩霧的那一頭。
怎樣過去?
就在杜睿有些一籌莫展之際,在秘境的另一個地方。
“咻!”
一道彩色焰火在半空中綻放開來,哪怕是青天白日,這焰火依舊燦爛奪目,方圓數十裡皆能看得一清二楚,花衝仰著頭,直到焰火徹底消散之後,他這才低下頭,順手將依舊空了的焰火筒丟下,隨後,有些垂頭喪氣地走下山坡,來到了聶遠跟前。
這焰火是不時之需。
若是進入秘境分散,要想集中起來,就可以點燃焰火,同伴便會趕過來。
杜睿身上也帶著一隻焰火,按道理,失散之後,他應該點燃焰火,然而,嶽衝等人並未看見焰火升天,如此,也就隻好自己這邊點燃焰火,期望杜睿瞧見能趕過來匯合。
這是他們點放的第三隻焰火。
然而,依舊不見杜睿的身影。
這裡,嶽衝的修為最高,管事的卻是聶遠。
一乾侍衛眼巴巴地望著聶遠,嶽衝肅然而立,和他們沒有什麽交集,至於仍然帶著面紗的侍女莫愁,則獨自去到了一邊,眺望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再等等吧……”
聶遠面沉如水,補充了一句話。
“再等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