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南宮站起身,向著山下挪動。
他的體格極其壯碩,若是在杜睿前世,比起nba的級中鋒奧尼爾也不差,再加上有著一具甲胄套著,看上去也就比奧尼爾還要強壯。
這樣的身軀若是挪動起來,就應該像一座小山,順著這山坡走下來,不說什麽驚天動地,必定會有著響動,腳踩大地,地皮也該微微顫動才行,不亞於一輛滿載的載重卡車經過。實際上,當他從山坡下走下來的時候,卻沒有半點聲響,幾乎便是無聲無息,就像是幽靈一般。
也就是說,身穿這甲胄的南宮一點也不顯笨重,若是廝殺的對手以為他身形笨重,采取遊鬥的策略,那只能是自取其辱。
其他人不知道這甲胄的來歷,南宮卻清楚。
他的神魂已經和甲胄緊密地連在一起,兩者密不可分,這一輩子,要想脫下這甲胄,晉升為大宗師之後方才有著些許的機會。
這甲胄乃是遠古戰甲。
數萬年前,道門羽士破開虛空裂縫降臨,處在食物鏈底部的人類這才有了依仗,於是,在道門統率下,人類向當時佔據食物鏈頂端的妖獸怪異起了戰爭,最終,經過漫長的血腥歲月,人類這才慢慢佔據了上風,最終,爬上了食物鏈的頂端。
這具甲胄便來自於那個時期,乃是當時人類勇士披掛的甲胄。
它其實是一件法寶,有著自己的名字,稱之為葬月。
雒陽地處中州,當初,在雒陽城外的邙山爆了一場大戰,人類和妖獸的大戰,那一戰,妖獸失敗,被徹底逐出了中州,人類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邙山方圓千裡的虛空被撕裂,留下了許多的虛空裂縫和秘境,哪怕是現在,時不時也有著虛空風暴突然出現,形成漩渦,將誤闖入此界的人或者物卷入虛空裂縫。運氣不好便會被放逐到無盡虛空之中,就此隕落,運氣好一些會跌入秘境。
當初的太宗和現在的南宮的運氣都比較好,在北邙山被虛空風暴卷入秘境。
太宗獲得了莫大的好處,這才將魚龍變修煉到了登峰造極,無聲無息便晉升為大宗師,若非如此,太祖也不會被其打一個措手不及。
那時候,太祖自以為自己能夠鎮壓住太宗的野心。
身為大宗師,太祖有著這樣的自信。
卻不想,太宗就在他眼皮底下隱藏著修為,當太宗動之時已然穩穩地壓著他一頭,就此登上了權力巔峰。
南宮沒有太宗那樣的好運氣,他雖然獲得了這具名為葬月的甲胄,卻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日夜被殺戮的欲望所侵擾,現在,沒能瘋掉已經是運氣極好了。
葬月乃是道門為衛道者專門打造的法寶。
那時候,道門是和妖獸們交戰的主力,那時候,神通道法遠遠在武道之上,修煉武道的武者只能成為道士和法師們的護衛,稱之為衛道者,在道士們施法作戰的時候,他們就負責貼身保護道士,以免被一些妖獸破開虛空突然襲擊本方。
葬月是法寶,有著器靈。
在那個時代,這樣的法寶比比皆是,那時候天地尚未異變,天地元氣遠比現
在充沛,所以,那時候道術神通方才是主流,武修士們只能是跑腿的下人和護衛。
那一戰中,葬月的主人被虛空風暴卷入裂縫,失去了生命,葬月也受到了破損,器靈陷入沉眠,本體也受到了創傷,按照常理,當在光陰的衝刷之下化為塵埃。
然而,葬月卻漂浮到了一個秘境內。
那個秘境極其狹小,極其貧乏,卻有著一個特性,那就是靜止,所有的一切都在這裡會陷入靜止,除非是有著靈智的生靈,也就是說,若是沒有生物闖入秘境,這秘境便會永久存在,並無時間的概念,一旦有生靈闖入秘境,也就有了時間流逝,秘境失去靜止的特性,也就崩塌。
於是,葬月也就陷入了靜止之中,外界數萬年光影過去了,秘境內卻是一瞬。
那一天,南宮闖入了這秘境,生靈進入,時間流逝,秘境崩潰,葬月甲胄也就自動認主,套在了南宮身上,陷入沉眠的器靈突然蘇醒和南宮的魂魄連在了一起,彼此融合。
在那個時代,這是非常正常的操作。
在這個時代,卻要了南宮的老命。
葬月作為戰甲法寶,以殺戮為主,器靈本身便是殺戮意志具現,需要的是妖獸的血肉和魂魄為養料,不如此不能成長,殘缺之後的它更是需要,以此來恢復。
可惜,天地已經大變。
以前,只需要殺一頭妖獸,吞噬對方的血肉和魂魄,葬月便能夠恢復如常,然而,那時候的妖獸若是出現在這個時代,起碼也是大宗師一般的境界。
天地異變,天道規則也有著改變。
以前是道士法師稱雄的世界,現如今卻換成了武修士。
世易時移!
現在,要想葬月恢復如常,滿足它的殺戮欲望,只能以人的血肉和魂魄來填充,需要的是海量的血肉和魂魄,如此,方才能抵得上一個大宗師級別的妖獸。
很難!
畢竟,這是一個看上去還算穩定的世界,容不得你像瘋子一般濫殺無辜,何況,普通人的血肉魂魄和武者相比又差了許多,單單用數量去堆的話,屠掉一城數十萬人可能才夠。
幸好,南宮是在軍中,幸好,那時候靖邊軍正在和河北藩鎮交戰。
所以,他主動進入了死士營,成為了死士營的統領,每一戰必定身先士卒,必定會不顧生死向前衝,這一切,全都是為了滿足甲胄葬月的殺戮之心。
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一方面,要滿足葬月的殺戮之心,殺人無算,血流成河,白骨如山;另一方面,卻又要控制住自己的神魂,不至於徹底被血海吞沒,被殺戮之心所控制。
難!
很難!
那時,南宮之所以不曾徹底淪落魔道只能說他有一個好師傅,自身的意志也足夠堅定,只不過,義父馮槊過世之後,他心神受創,隱隱陷入了失控之中,漸漸被殺戮之心所操控,雙眼所見,視線之內,盡是暈紅一片,便如學海茫茫,血煞之氣彌漫天地之間。
現在,他正在入魔的邊緣之中。
須得付出巨大的代價,這才能將殺戮之心按捺下
去。
所以,哪怕是手底下的這些家夥,現在也被他嚴令不許靠近自己身邊十丈。
當南宮下了山坡之後,方才有甲士出現在山坡,將南宮的座椅搬開,那是一張巨大的鐵王座,這玩意和南宮從未離身,哪怕是戰陣之上也是帶著的。
實際上,南宮就算是睡覺也坐在這鐵王座之上。
這鐵王座乃是馮槊為南宮請來大匠師精心打造,王座的材料取的是北海寒鐵,在海底距離萬丈深的海眼處不足千丈遠的地方存在的寒鐵,之後,在這寒鐵打造的鐵王座上篆刻有大量的靜心法陣,如此,方才能將南宮的殺戮之氣壓製幾分,冷清著他的心火。
南宮下山的時候,寧鎮識海中已經有了他的聲音。
南宮決定進入槐樹集。
到了寧鎮和南宮這樣的層次,對某些異樣的存在有著特別的感應,雲來客棧內的小沙彌慧源並非正常人類,哪怕邪氣盡散,依舊瞞不過這兩人。
最主要是,杜睿現在的心神都在和識海內的石碑意志較量,抽不出力量來幫慧源做掩飾,再加上,那些馬匪死得詭異,所以,逃不過這兩人的感應。
寧鎮揮了揮手,血字營的甲士們披著血色的披風,騎著龍馬向著槐樹集席卷而去。
他們須得先一步前去清場,將集市上的那些人全部趕走,隻留下極少數人在,並且,這極少數人都只能站在南宮的十丈開外,不得靠近。
血字營的騎士本就在槐樹集外兩三裡外,啟動起來之後,便如一片血雲卷向了槐樹集,於是,又是一陣雞飛狗跳,不過,很快便在先頭部隊的壓製之下安靜如鵪鶉。
集市外的動靜也引來了客棧內諸位的目光,聶遠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陰沉。
這時候,辛錐將視線從聶遠的玉佩上收回。
玉佩的周邊篆刻著雲狀的符文,正中間有著幾個字,禦賜大內行走等六個鎏金大字,這幾個字辛錐認得,躍入眼簾的那一刻,他的心咯噔了一下。
大內侍衛?
他並非蠢蛋,立刻聯想到了尚未在邯鄲出現的原邯鄲君、現趙王殿下,新任靖邊軍統領、邯鄲守、自己名義上的老大、皇帝的第十三子杜睿。
長安來的節度副使上任之後,一切似乎很平靜,然而,平靜的湖面下卻滋生著暗流,對此,辛錐有著感應,知道這平靜的局面保持不了多久。
只不過,血字營對這些權利爭鬥一向是置之度外。
自家老大志不在此!
辛錐回頭,瞧見一群血衣騎士衝入了集市,紛紛下馬,將客棧內外的人全部趕走,他心中再次咯噔了一下,之所以清場,代表著老大要進入槐樹集。
也就是說,老大將要和這些大內侍衛接觸。
他抬頭望了一眼客棧的二樓, 那裡開著窗戶,剛才似乎有著人影在那。
那個譚奎嘴裡力敵千軍將馬匪們殺傷趕走的便是趙王殿下?
他現在正在二樓上……
自家老大即將出現……
會不會有著衝突?
這時候,辛錐心頭慌得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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