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絲殘陽余韻消失在西邊天空,天色陰暗下來,淺灰帶墨,一點點地渲染著天空和大地,起伏的小山巒,平坦的原野,陰暗而蕭索。
大風吹來,雲來客棧懸在大門旁的木製招牌搖晃著,因為上下兩頭有著繩索固定,這才沒有脫落。
辛錐翻身下了馬,表情雖然傲慢,眼神卻有著猶疑。
譚奎還在說著話,囉裡囉嗦地誇著客棧內的客人。
辛錐沒有覺得譚奎是在撒謊,要知道,在自己面前撒謊的代價,這姓譚的承受不起。
槐樹集雖然有著靈異的大槐樹,有著法陣護莊,然而,他們若是擋不住白骷髏的侵襲,自然也抵擋不住血字營,就算是洗了這集市,那又如何?
馮老統領過世之後,自家的頭領很明顯陷入了狂躁之中,非鮮血不可讓心神沉靜,故而,前段時間這才率領血字營衝入了巨鹿鎮的地界,血洗了幾個莊園,說是馬匪山賊,其實,其中也有普通人家,之所以如此,無非是殺性大,無法控制。
這一次,得到符信告急,南宮也不曾和梁鳳至等提督商議,便率領兩三百手下衝出大營,向著槐樹集疾奔而來,如此著急,自然是為了殺人而來。
卻不想,趕到槐樹集時,馬匪們已經散去,槐樹集卻安然無恙。
如果,事情真像這譚奎所說,這客棧內的商旅必定是過江強龍。
就此放棄?
辛錐心有不甘!
他決定將這件事交給統領處理,不過,在這之前,他須得打探這些人的虛實,也要看看這三輛馬車內究竟裝載了一些什麽。
於是,他翻身下了馬。
一旁的手下牽過馬韁繩,辛錐向著花衝走了過去。
來者不善?
花衝放下環抱在胸前的雙手,右手自然下垂,放在腰間,距離腰間挎著的橫刀刀柄也就三寸不到,一伸手便能將那橫刀拔出。
另一邊,聶遠沉著臉,緩步走出客棧大門,向著辛錐走來。
辛錐有所感應,他扭頭望了聶遠一眼,停下腳步,等著聶遠走近,眯著眼睛,打量著聶遠,猜想著他的身份和來歷。
在沒有進入死士營之前,辛錐是太行三十六*大盜之一,有著一雙利眼,擅長觀察人物,對寶光也有著感應,這也是他明知杜睿等人不好惹也要查探虛實的緣故,在杜睿的這三輛馬車上,隱隱漂浮著一層似有似無的寶光,其中,必定有著貴重玩意。
一直以來,南宮的身軀都籠罩在那具盔甲內,哪怕是睡覺,這盔甲都不曾脫下,如此,相伴已經有著二三十年,彼此形影不離。
一開始,這並非出自南宮本意。
這具盔甲乃是一件破損的法器,仿佛活物一樣的法器,更近乎於法寶,只是,其中的器靈受損,靈性消失大半,只有本能存在。
在許久以前,在雒陽一戰,南宮誤入邙山遺址,獲得了這盔甲,被盔甲強行認主。
這盔甲極其嗜血,以人的血肉魂魄為食物,若是沒有這些養分,便會從南宮身上吸納精元和血肉,非常的霸道,不容南宮反抗。
這是一件邪惡的法器。
馮槊也對此無能為力,無法將它從南宮身上剝離,在邙山地宮中,它已經和南宮的神魂緊閉勾連,若是強行剝離,南宮的神魂便會受損,只有死路一條。
為了讓南宮活著,馮槊這才讓南宮修煉西方魔教的血衣決。
要知道,馮槊也算是有著操守的將軍,在他統率下,靖邊軍雖然算不上秋毫違反的人民軍隊,卻也是軍紀嚴明,算是仁義之師,從未有過大規模的殺戮之舉,更不像這時代的其他軍隊,一旦久攻不下,或者是損失慘重,攻下城池之後便會進行屠城之舉。
然而,每個人都有立場,有著親疏之別。
南宮是馮槊收養的義子,彼此有著親情,為了救活他,馮槊也就任由南宮修煉禁術,任由他嗜血成魔,殺性大,成為阿修羅一般的存在。
當然,馮槊也有控制南宮,不使其大量殺戮無辜,身上那具盔甲所需要的血肉魂魄皆是在戰陣上獲得。
南宮如果是一頭猛獸,馮槊便是猛獸頸間拴著的韁繩。
只是,如今這韁繩已經不在,南宮便如那出籠的猛虎。
現在,這具盔甲需要的不僅是人類的血肉魂魄,尚需要吞噬大量的修煉資源,例如獸核礦石獸骨藥材之類的修煉資源。
南宮身上的這具盔甲和活物差不多,人類的血肉魂魄是其精神所需,那些大量的修煉資源便是其身體所需,吞噬那些玩意便能慢慢恢復。
所以,血字營偶爾也會做一些盜匪的勾當。
“這馬車內有何物事?”
辛錐指了指那三輛馬車,望了對面的花衝一眼,視線一轉,最後落在了走到身旁的聶遠身上,因為,花衝正向著聶遠躬身行禮,很明顯,聶遠方才是主事之人。
“這馬車內有啥?關你吊事!”
花衝吐出了嘴裡叼著的樹葉,罵罵咧咧。
不知天高地厚之輩!
沒見識的螻蟻!
在他眼中,辛錐便是這樣的一個玩意,他早就看不慣對方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
什麽玩意?
身為大內侍衛,哪怕是在王公貴族眾多的長安城,有資格這樣對待他們的也是極少數人。
“好膽!”
辛錐的手下一臉憤然,望向花衝,大聲吼道。
“滄浪……”
他們紛紛抽出刀劍,鋒刃所向,指向了花衝。
花衝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手放在了刀柄上。
聶遠向前踏出一步,腳掌落地。
地面一沉。
這是院落內眾人的感覺, 聶遠腳掌落地的那一瞬間,他們隻覺得地面一沉,就像是一頭巨象踩踏著地面一般,腳下有著輕飄飄的感覺。
辛錐舉起手,示意手下們不要輕舉妄動。
他盯著面沉如水的聶遠,陰著臉,輕聲說道。
“某乃靖邊軍尋邊校尉,有權盤查過往商旅,閣下,有何見教?”
聶遠沒有說話,他將手伸入腰間的百寶囊,緩緩取出一件物事,一個小小的玉佩,然後,向前走了兩步,來到辛錐跟前,將那玉佩放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並未說話,臉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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