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蛟幫有著三位幫主。
大幫主姓嶽,單名一個衝,在整個幫派內,僅有幾人知道,至於是不是華山棄徒,就連二幫主聶廣和三幫主張超都不清楚。
和大部分幫派一樣,黑蛟幫也不是鐵板一塊。
嶽衝使得一手好劍法,真氣雄厚,只不過來歷不明,是一個神秘莫測的江湖客,因為有著玄真觀的人幫他背書,這才能停留在關中,即便如此,也不許他進入長安城,只能在萬年縣討生活,在玄真觀控制的范圍內,因為有著玄真觀的人背書,而所有人都知道萬年縣的這個玄真觀是華山玄真觀的下院,故而,嶽衝這才有著華山棄徒的傳說。
他之所以能夠當上黑蛟幫的大幫主,全靠一柄長劍打出來的。
當然,憑借一人一劍也許可以震懾許多人,卻不可能創建一個幫派。
所謂幫派便是組織,是人類的集合,需要眾多人參與。
二幫主聶廣有著金雨樓的背景,他負責整個幫派的生意運作,正因為有著金雨樓的背景,所以黑蛟幫這才在萬年縣的這個小碼頭立住了腳,不需要面對無窮無盡的挑戰,要不然,哪怕嶽衝再能打,利益驅動之下,仍然還是有著不少勢力會層出不窮地向他發起挑戰。
三幫主張超負責的正是黑蛟幫的戰鬥力量,打手堂,他也是一個江湖客,是原來的黑蛟幫幫主,被嶽衝打服了之後,這才跟了嶽衝,在他手底下的時候,黑蛟幫只不過是一個小幫派,經營賭館和妓院,也組織了一些苦力在碼頭乾活,被當時盤踞碼頭的一個幫派壓榨。
嶽衝當了黑蛟幫幫主,再加上聶廣的加入,短短半年的時間,黑蛟幫也就霸佔了碼頭。
這其中,聶廣和張超兩人相互看不起,在幫內各自拉攏了一批勢力,相互爭鬥,非要強壓對方一頭,只不過,兩人旗鼓相當,時而是東風壓倒西風,時而西風壓倒東風。聶廣的優勢在於,他掌握著幫派的大部分生意,錢財幾乎是控制在他手上,張超則控制著幫派的武力,經常威脅聶廣說是要掀桌,大家都別想好過,迫使聶廣不得不做出讓步。
聶廣說是有金雨樓背景。
實際上,他只是一個小卒子而已,他的表兄是金雨樓的一個堂主,算得上是位高權重,因為表兄,方才能和金雨樓扯上一些聯系。因為地處萬年縣,又佔據了一個碼頭,他表兄這才正眼看他,丟給他一些生意,順便讓他做一些金雨樓也不方便出面的陰私勾當。
其實,他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
當然,其他人不知道這些,所以,在黑蛟幫他一向是非常霸道,什麽都要插一手,時常振振有詞,沒有老子,你們這些窮鬼,全都給我喝西北風去。
在幫內,他真正忌憚的只是嶽衝。
當然,對三幫主張超他也有著小小忌憚,除了因為張超掌握著打手堂,手底下有著一二十個內家真氣略有小成的武者,碼頭上的一些事務有時候需要這些武者出面,或下苦力,或和人相爭,他須得依賴對方,除此之外,這張超還是一個莽漢,一旦情緒上頭,才不管你什麽金雨樓,他脾氣發了再說,事情過了之後再後悔不遲。
這是一個典型的刀頭上舔血的江湖客。
沒有家室的拖累,孤身一人,喜歡結交朋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聶廣不能打,任督二脈都未打通,真氣行至膻中穴之後,怎麽也闖不過這一關,他也不敢搏一搏,他對命還是看得很重要的,也就這樣了。
反正,對於武道修煉他沒有什麽興趣。
他的興趣在於酒色財氣,
奢華享受。這會兒,聶廣的臉上似笑非笑,他坐在一張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右手在翹起的左腿大腿上輕輕拍著,節奏是他最喜歡的一出戲曲的調子。
另一邊,同樣坐在椅子上的張超面色黝黑,雙目瞪著下方的錢二貴三人,眼中就像是有火焰燃燒,他下頜的絡腮胡一根根像鋼針一般劍拔弩張。
錢二貴是張超的人。
因為手底下只是一些武者,錢財大權掌控在聶廣手中,這讓他頗為不習慣。
要知道,他是兜裡留不下一文錢的江湖客,有多少用多少,只要高興,甚至可以拿著錢幣往渭河上扔,只不過是想看能夠打多少個水漂。
幫派的財物掌控在聶廣手中之後,他用錢也就頗不方便,不可能隨取隨用。
如此,他這才將自稱陶朱門弟子的錢二貴塞入黑蛟幫,甚至擺出一副掀桌子的架勢,逼迫聶廣答應,錢二貴欺壓雙龍會,威逼楊南和刀疤六兩人加入黑蛟幫的事情,他是知道,有著他支持,錢二貴這才敢不顧外堂的那些家夥,自拔自為,還帶著兩個打手堂的兄弟去辦事。
張超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想開辟另一個生意線,多撈一些錢財。
原以為是手到擒來,無非是兩個半大小子,嚇一嚇也就屁滾尿流了,多半忙不迭地答應。
不成想,卻是撞上了鐵板,被折斷了雙臂灰溜溜地滾了回來。
分筋錯骨手!
這的確是六扇門的手段,不過,這武技早就爛大街了,在一些世家門閥經營的書店上,甚至堂而皇之地擺放著,當然,須得消耗大量錢財才能買到,且是閹割版。
聽完錢二貴的哭訴,張超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這時候,聶廣說話了。
“狂妄!這是對我黑蛟幫的挑戰,三幫主,這場子,須得你帶著兄弟們去找回來……”
張超眨眨眼睛,沒有理會聶廣。
他當然知道,聶廣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態看這件事情,幸災樂禍,相比較幫派利益受損,他或許更喜歡看自己倒霉,這樣的心態,不說也罷!
“你再說一遍?”
張超往後靠了靠,後背緊貼著椅背。
沒有喝醉酒的時候,他還是非常清醒的,並非什麽不動腦子的莽漢,若真是莽漢,當初被嶽衝擊敗,他也不會改換門庭了,多半已經絕不屈服地死在了嶽衝的劍下。是的,那時候他能夠感受到凜冽的殺氣,面對森冷的劍尖,他沒有絲毫猶豫就跪倒在地。
這時候,他似乎感受到了危險。
多年在江湖上闖蕩的經驗告訴他,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堂下,錢二貴苦著臉繼續說道。
他的雙臂依舊耷拉著垂在肩上,並不曾把關節裝回來,這是因為在座的各位沒人對分筋錯骨手這門武技熟悉,不敢動手給他裝回去,須得請到六扇門的高手出面,要不然,哪怕把關節裝回去了,也不見得能適用。
“這麽說來,對方是給了我們半個時辰的準備時間啊……”
仔細聽了錢二貴的講訴,張超冷笑著說道。
半個時辰前,在風雨樓,杜睿讓人卸掉了錢二貴和兩個跟班的雙臂,然後,把他們趕出了風雨樓,讓他們回到黑蛟幫的總舵去,說是半個時辰之後,他們將登門拜訪,把這件事情好好說道說道。
如果是武館,那這就是挑館!
如果是門派,那這就是奪門!
“狂妄啊!”
張超站起身,厭棄地瞧了躺下的錢二貴一眼。
分筋錯骨手不僅僅是卸下關節了事,被卸的地方還會像被螞蟻啃食一般又癢又麻,讓人非常的難受,所以,錢二貴這會兒一頭大汗,全身上下顫抖不已,就像軟骨蟲一般恨不得在地上打滾,無非是攝於張超的威壓,這才強行忍耐罷了,若是待的時間稍長,多半要尿出來。
“滾下去!”
張超揮了揮手。
錢二貴如蒙大敕,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二幫主,這事,你怎麽看?”
屋內只剩下了兩人,張超望向聶廣,沉聲問道。
“還能怎麽辦?”
聶廣歪戴著璞帽,二郎腿翹著,微微顫抖,用吊兒郎當的語氣說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三幫主, 這是你的人惹出來的事情,你須得全力解決才行,若是做不到,我倒是可以去河對面請外援來,有著金雨樓的強人介入,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倒是,三幫主,你這就算是欠我聶某人一個人情了,記得,要還喲……”
“用不著!”
張超冷哼了一聲。
“這事關乎我黑蛟幫的存亡,我這就派人通知幫主,有幫主出面,無須外人介入!”
聽到張超這樣一說,聶廣表情略有凝滯,吊兒郎當的表情瞬間消散。
整個黑蛟幫,他最忌憚的是嶽衝,嶽衝一心修煉,只要幫派沒有斷了他修煉的資源,他幾乎是百事不理,任由聶廣和張超爭權奪利,他之所以弄了這個黑幫出來,無非是想積攢錢糧,以此來換取修煉的資源,現在,更是一門心思地在閉關,準備進入下一個境界。
“幫主在閉關,驚動他?”
“沒辦法!”
張超一臉凝重。
“聽錢二貴說,對方一共七八人,只是隨便出一個人便輕輕松松地將他們擊敗,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像是耍猴一般,這樣的人物,我最多能迎戰一二,哪怕將打手堂的武者全部召集起來,多半也是不敵,這是有著覆滅之禍啊,須得幫主出面,這才能抵擋得住!”
聶廣深吸了一口氣,放下二郎腿。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如此了!”
話音剛落,張超抓起桌上的一根銅杓,向著屋角扔去,扔在一個銅鈴之上。
那個銅鈴也就發出清脆的聲響,有一根繩索連著銅鈴,這會兒,在空中蕩起了漣漪,延伸進入了黑暗之中,不知道去向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