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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權》第44章 真與假
杜睿站在山崗上。

  藍色的天空籠罩在頭頂,漂浮著一兩多白色的雲彩,就像是被扯爛了的棉絮,一絲絲,一團團,分散在天空各處,隨著風緩緩變幻著形狀。

  身後是一片桃林,沒有桃花,也沒有果子,只有綠色的枝條隨風輕擺。

  並沒有多少陰涼,桃林的枝葉並不濃密,桃樹之間的間隔也比較稀疏,陽光幾乎是無遮無掩地落下,落在跟前的泥土,腳下的青草,以及杜睿的臉上。

  時間已然是仲夏末尾,陽光雖然沒有秋老虎那般火辣,卻也讓人足夠煎熬。

  山崗右側,是一個大工地,人來人往,一片狼藉。

  這裡,將修建起一片別院。

  杜睿的邯鄲君別院將位於此地,坐落在玄真觀後山桃花林內,距離他現在居住的草堂也就隔著杜睿腳下的這片小山坡。這個別院是由工部的營建大師建造,這位大師世世代代都在工部任職,他們這一派甚至可以逆推到前朝,這座長安城的營建其先祖也有參加。

  當然,這個世界並沒有什麽效果圖。

  但是,那個大師曾經在杜睿和魏嶽面前口述過別院建成的形狀,並非采用北方的庭院格局,而是根據桃花山的環境,取的江南園林風格,建成之後,有著青瓦白牆,小橋流水,曲徑通幽,廊橋相連,每一處都有著桃樹,待得春風從終南山吹來,桃花朵朵,煞是好看。

  前一世,杜睿是南方人。

  他雖然在北方任過職,天南地北到處都去過,骨子裡還是喜歡南方的青山綠水,喜歡典雅清幽的小橋流水,白牆深巷。

  面對營建大師的描述,他一聲不吭。

  魏嶽和他相處日久,就像令狐行之了解英宗一樣,他對杜睿也有些了解,因為,杜睿會給他一些暗示,讓他知道自己當時的想法。

  所以,魏嶽沒有說什麽,他知道杜睿非常滿意。

  和英宗不一樣,杜睿非常清楚,不管你以為自己多麽的強悍和偉大,在身邊親近的心腹面前,多多少少也會露出一些弱點,會被那些人抓住你的喜好和興趣,如果沒有留意到,這些弱點就會被那些人下意識的利用,投其所好,哪怕他們骨子裡對你是忠誠的,實際上,也會對你的事業造成一些損害。

  所以,杜睿一直在訓練自己。

  故意養成一些習慣,故意對某些事物產生興趣和好奇,實際上這些全都是他丟出去的誘餌,是他的表演,也就是在這種表演中,他觀察著周邊的人事。

  下位者喜歡觀察上位者的興趣愛好,一舉一動,身為上位者的他,也在研究自己身邊的那些人。

  他決不允許自己出一點點破綻,就像他的家庭關系,總是那樣的完美,他並未用感性來對待自己的那些親人,不管是老婆和孩子,他都是抱著一種經營的心態在對待彼此的關系,正因為他采用的經營的關系,所以,家庭關系非常的牢固。

  他的老婆並不貪婪,一點也不虛榮,對於物質享受嗤之以鼻。

  要知道,他老婆也算是權二代,被父母養得比較刁蠻任性,也喜歡奢侈品,貪圖物質享受,比較虛榮,然而,在和他的相處過程之中,被他循循善誘,利用心理學的手法一點點忽悠,竟然變成了一個非常喜歡追求精神享受的佛系文學女中年。

  兒子也是如此,在他以身作則的教導之下,從小就明白自己的才是自己的,自己奮鬥而來的才是真正的幸福,靠著父輩獲得的東西不過是空中樓閣,

對自己的一生毫無幫助,只是變相的證明你是一個廢人,你的一生毫無意義,白活了一場。  所以,他的兒子並未沾他的光,而是隨著自己的喜好成為了一個理科男,最後,在一家私營的汽車公司當工程師,負責新能源汽車的項目。

  當一個人偽善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就是聖人。

  這就是所謂的入戲過深,難以自拔。

  回首過往,那些漸漸消失在記憶中的前世,杜睿隻感到空空如也,對他而言,那的確是一場表演,從出生到死亡的表演,而現在,才是真正的人生。

  魚龍變經文在識海中閃爍,丹田氣海,真氣仿佛沸水一般沸騰著,海面掀起了千重浪,向著堤岸狂卷而去,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同一時間,會陰*穴內,真氣像漩渦一般卷動著,呈螺旋狀沿著任脈一路向上逆行,將整個寬敞的經脈塞得滿滿的。

  若是觀想,杜睿就會覺得自己是一棵大樹,真氣就像是大樹體內的一條河流,這會兒,正從根部往上流淌,流淌到了大樹身軀的中間,也就被卡住一個關卡處,一時間無法破開那道關卡,也就無法繼續再往上,不可能抵達大樹的樹梢。

  前些日子,宮中有宦官前來傳旨意。

  說是皇帝有旨,將在玄真觀後山桃花林建築邯鄲君別院,並且,有著好幾個甲士跟著過來,乃是皇帝安排給邯鄲君的衛士,以後,不管去哪兒,身邊都必須帶上他們,不能自由出入。據那個宦官說,過段時間,還會派一些內侍和宮女過來,專門服侍邯鄲君。

  身為一個封君,身邊隻跟著一個宦官,一個宮女,實在是太不成體統了。

  真氣再次在後腦的玉枕穴停了下來,在那堅固的關卡處潮水一般潰敗,不曾能將那關卡衝破,想要衝破玉枕穴並非一件易事,力量須得適中才好。力量太大速度太快,就會對玉枕穴有著損傷,要知道,那裡可是後腦,是大腦神經的聚集處,就連自由搏擊格鬥,也是禁止擊打後腦的。

  但是,力量如果太小,那也不成,對於這堅固的關卡沒有半點搖動。

  力量要不大不小,正好合適,哪怕是如此,也需要像滴水穿石那般一點點地磨,最後,磨出了一個細孔,沿著這細孔繼續深入,最終,就像潰壩一般徹底衝破這關卡。

  短短的一個月,真氣便能衝到玉枕穴這裡,這進度可謂是曠古爍今,後無來者不知道有沒有,前無古人是肯定的,從某種程度來說,杜睿是一個修煉天才。

  一旦攻破玉枕穴,真氣進入大腦。

  那時候,杜睿就可以動用過目不忘的天賦技能,不像現在這般最多堅持一刻鍾,當初,他在萬年縣西市和殺手交鋒,事後足足在床上躺了兩三天,識海內,魚龍變經文不停閃爍,在觀想中,他變成了一株就要枯死的大樹,唯有樹根深扎土地,不停地從土地裡吸取養份。

  如此,三日之後方好。

  “少君,魏公回來了……”

  身旁,莫愁的身影出現,她緩步來到杜睿跟前,小聲說道。

  杜睿的目光仍然落在工地上,現在,午時剛剛過去不久,氣溫仍然未降,陽光像鞭子抽打著大地,那裡,依舊有人在忙活著,熱火朝天地乾著。

  午休什麽的?

  不存在!

  杜睿轉過頭,他望向一側,那裡,肅立著一個甲士,哪怕是這樣的氣候,仍然全副武裝,一身甲胄,這些甲胄全都塗成了黑色,陽光落下,就像是被吸收了一樣,他無聲無息地站立著,仿佛一個黑色的幽靈,這樣的天氣,披著幾十斤的甲胄,哪怕是一名強壯的武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向那個甲士招了招手。

  那個甲士一身重甲,然而,行動時卻沒有聲息,幾丈的距離,眨眼就來到了跟前,就像是一縷風,身上的甲胄沒有一絲聲音,沒有響動。

  金屬甲片在行動時無可避免都會有聲音。

  然而,這甲士卻沒有讓甲片相互之間碰撞,證明他對自己這具身體的控制力已經妙到毫顛,不愧是已經打通了任督二脈、十二正經、奇經八脈……大周天已經圓滿的一流高手。

  這是英宗讓令狐行之安排在杜睿身邊的大內侍衛,出身在華山腳下的一個貧窮人家, 和所有的世家門閥都沒有關系,乃是華山派的弟子。

  這個叫聶遠的家夥之所以能拜入華山派,是因為他的師父。

  而他的師父姓杜,是杜氏皇族,宣宗的親弟弟,英宗杜臻的小叔,因為自家夫人早逝,悲痛之下這才丟下了王位,進入玄真觀修道,後來去了華山本觀。聶遠小時候,一場瘟疫襲擊了華山腳下的這個小山村,這個山村的鄉民都是華山派的佃農,華山派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在這個世界,醫武不分家。

  華山派也就派人下山救治鄉民,其中,就有這位杜家人,當時,聶遠的父母都在瘟疫中死去,他也奄奄一息,杜家人救了聶遠,把他帶入山中,好了之後收為弟子,當聶遠所學有成,需要歷練的時候,他又一紙書信將聶遠送到了長安城。

  若不然,聶遠也不可能成為大內侍衛。

  這是一個對皇族非常忠心的人,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師父灌輸給他的就是這一套忠君思想。

  令狐行之這才選中了他,讓他成為邯鄲君杜睿的貼身侍衛。

  “酸梅湯……”

  三個字,杜睿花了一些時間才說完,他指了指下方的工地。

  “諾!”

  聶遠應了一聲,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他往另一側望去,那裡還有一位甲士,那甲士向著杜睿和聶遠低頭躬身,轉身離去了,應該是按照杜睿的吩咐給山腳下工地上的那些工匠力夫準備酸梅湯去了。

  隨後,杜睿在莫愁和聶遠一左一右的護衛下離開了山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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