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有意思……”
安泰站起身,繞過案幾,站在台階上。
那個念著密報的暗衛低下頭,不再說話。
安泰笑著,來回走動,他活動著脖頸,時不時做一下擴胸或者扭腰的動作,目光時而陰沉,時而瘋狂,時而得意,變幻莫測……
每天早上,他必定在這個地方,聽取典獄司暗衛有關全國各地的情報匯種。
按道理說,這樣的小事情應該交給其他人,不需要他這個典獄司的大頭領來親自過問,畢竟,身為典獄司老大,哪怕是十二個時辰不休息,也無法做到面面俱到。
所以,除非重大事件,底下人都不會驚動他。
但是,這不表示他會對下面的事情不聞不問。
每天早上,他必定接見典獄司各房的底層人員,聽取他們的報告,典獄司分為關東部,關中部,西域部,劍南部,以及江南部,海外部等幾個部門。
現在,他聽取的正是關中部的情報匯報。
那個暗衛說的正是昨天發生在萬年縣西市的刺殺,先是有人擄了四海幫幫助郭四海的女兒,然而,接下來峰回路轉,那只是一個幌子,為了的刺殺邯鄲君。那些殺手前面的計劃全部實現了,將邯鄲君的女護衛調虎離山,然後,發起突擊,暴起發難。
這不算什麽!
所謂江湖刺殺,朝堂暗鬥,身為典獄司老大見識過不少,刺殺皇子的事情,幾乎每一年都會發生一兩件,畢竟,大部分皇子的背後都站著一股勢力。
在這武道稱雄的世界,肉體毀滅是最粗暴,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哪怕是郭皇后的三個兒子,身為親王,每次出行都有著許多甲士護衛,身邊的貼身侍衛甚至是先天高手那樣的程度,依舊遭受過刺殺。
如今的太子殿下,就曾經被一個接近宗師級別的刺客刺殺。
那一次,刺客從長街那頭突進,瞬息之間,也就透過戰陣,直接衝到了太子殿下跟前,哪怕是有著兩個先天高手阻擊,那個刺客仍然拚著自己受傷,出手傷了太子,要知道,那時候的太子雖然年方弱冠,卻也是一流高手,只差一步晉級先天。
最後,刺客被侍衛們圍殺。
死後揭開他的蒙面巾,原以為能發現一些線索,然而,那人的臉部卻是面目全非,整張臉全是密密麻麻的刀傷,鼻子什麽的也砍掉,只有眼睛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一個接近大宗師境界的刺客竟然是死士,能夠驅使這死士的勢力可想而知。
也只有那樣雄厚的集團才敢如此逆天的去刺殺當朝太子,這太子背後站著的可是郭家,明面上,就有十多個先天高手,潛伏的不知還有多少,甚至,可以有著大宗師存在。畢竟,當初,誰也沒有料到郭令公是大宗師,若沒有泰山玉皇頂那位出手逼迫他的話。
太子被那刺客所傷,雖然命保住了,一身功夫卻丟下了。
現在,變成了一個咳嗽不停的病秧子,甚至,比起正常的普通人身體都要差,每天,服侍他的人都要帶著許多丹藥,時不時,便要吞服。
正因為太子變成了這樣,覬覦那張龍椅的人也就多了。
所以,刺殺皇子的事件也就層出不窮,其中,也有成功的,比如,英宗的第七子,梅妃的兒子也就在曲江畫舫裡被人無聲無息地乾掉,怎樣死的都不清楚,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弄明白。
有人說是苗疆的無形蠱!
也有說是被人使用法術咒殺了!
謠言很多,
卻沒有定論。 當時,安泰還不是典獄司的老大,只是三個副手中的一位,自然知道那次詭秘的刺殺,不僅刑部六扇門有全力偵查,典獄司也動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請來了苗疆的一個蠱師,請來了華山玄真觀的道士,即便如此,仍然沒有查出死亡的原因。
只知道,這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秘法。
也就那次事情,當時的典獄司老大下課了,沒能被英宗砍掉腦袋,還是看在老祖宗柳千帆的面子,後來,那一位被當成監軍使放逐前往燕趙之地,沒多久,就沒有原因的掉了腦袋,在自家戒備森嚴的密室中,無聲無息的不見了腦袋。
安泰不想落得對方的下場。
所以,擔任典獄司老大之後,每天早上,他都要花費一定的時間聽取簡報,絕不會放任不管,雖然不能說是事必躬親,但是,決不允許事情發生之後,自家竟然不知情。
不過,安泰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有人會刺殺邯鄲君。
這毫無意義啊!
十七個,現在剩下的十六個皇子,哪怕是最小的十六皇子都有機會登上大寶,唯有邯鄲局不成,不說親生母親死掉,哪怕親生母親還在,其實也沒有什麽勢力支持,畢竟,是一個從蜀地進宮的小宮女,毫無家世可言,最重要的是,邯鄲君是癡兒。
他才出生的時候,倒是讓不少人感到害怕。
當時,安泰還在典獄司跑腿,負責的真是大明宮內的事務,他就知道,邯鄲君杜睿的出生,不僅讓許多妃子感到害怕,就連郭皇后也有些不安,哪怕蜀夫人是她在自己懷孕期間塞給英宗的,算是自己人,哪怕得寵,也小心翼翼的服侍著她。
郭皇后依然不安。
畢竟,她自己的兒子,也就比杜睿大了兩三個月,卻被英宗忽視了。
英宗把杜睿當成了大唐國運的象征,認為是老天爺有眼,杜睿是杜家的麒麟兒,所以,當杜睿是癡呆兒之後,他才如此失望。
當時,他有暗地裡吩咐典獄司的去查一查。
看是不是有人暗中下蠱,或者是有人用符咒或者巫毒之術詛咒自己這個兒子,但是,負責這件事的人就是安泰,查了一陣,沒有結果,最後,不了了之。
當時,安泰也有查郭皇后那邊,淺嘗即止。
他懷疑應該是郭家的人出手了,因為,杜睿生活在丹鳳殿,郭皇后的人要想下手,不要太容易,當然,哪怕是查到了,自己有沒有膽子揭露,對當時的安泰來說,這是一個問題。
最後的結論,那就是天生的。
如此,英宗就尷尬了,以前有多喜愛這個兒子,現在,就有多討厭。
現在,居然有人刺殺邯鄲君。
誠然,前段時間的情報中也有邯鄲君的情況,說是丹鳳殿刺殺事件之後,生母被殺,他受到了刺激,癡呆病症大有好轉,現在,也就比普通的小孩反應要慢上一些,不過,談不上蠢笨,據暗探報告,他有在魏嶽和莫愁教導之下讀書識字,只是,有些時候還是會神遊。
這樣的話,有人刺殺他也不奇怪。
畢竟,他身邊只有一個宮女,魏嶽就是個廢物,什麽忙都幫不上,要刺殺他非常容易,何況,還布下了一個非常精密的圈套。
讓安泰覺得神奇的是,杜睿,一個十歲的少年,一個看上去只有六七歲的少年,一個多年的癡呆兒,竟然乾掉了兩個殺手。
雖然,殺手講究的是刺殺手段,自身的修為也許是三流,但是,哪怕是三流的殺手,也不可能被杜睿這樣的家夥格殺,要知道,杜睿出身到現在,關於他的經歷和資料,典獄司有著厚厚的一疊,不可能存在錯失的地方。這樣看來,當初杜睿被薛卓挾持,一劍殺了薛卓可能並非謠言,而是真事。
“繼續吧……”
安泰繼續躺坐在躺椅上,翹著二郎腿,他擺擺手,示意那個暗衛繼續。
……
三個時辰後,太極殿,尚書房。
英宗坐在榻上,面前是一張案幾,上面堆放著奏折,像是一堆小山,在他右手邊,堆放的奏折更多,好幾疊挨著,像是連綿的山脈。
案幾上擺放的奏折是緊急要務,榻上堆放的那些是不算很急的。
怎麽分辨緊急或者不緊急, 這就要太極殿的首領宦官令狐行之決定了,這時候,他正站在木榻下方,手拿雲掃,雙目微閉,躬身肅立。
用力將手中的奏折扔出去,滿臉通紅的英宗還不解氣,一把將面前的案幾推開,上面的奏折搖晃了一下,像泥石流一般垮掉,一地都是。
他猛地站起身,抬起腳,想要將擋在面前的案幾踹飛。
最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並沒有這麽做,而是轉過案幾下了榻。
這時候,下方肅立的內侍和宮女踏著小碎步過來,想要幫忙收拾。
“不用!”
英宗不耐煩地揮揮手。
“你們退下,令狐留著!”
那些內侍和宮女忙低著頭,像流水一般井井有條的魚貫著退了出去。
“信陽郭……”
英宗望著大殿外,咬著牙齒,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嘴裡蹦了出來。
河東那邊的確是出兵了,然而前來要求調撥錢糧的奏折一封跟著一封,不停地叫苦,說是沒有足夠的錢糧,有可能會釀成兵變,所以,沒有足夠的錢糧撥下來,暫時不可妄動。
“這是要逼迫朕啊!”
等英宗稍微平靜下來,令狐行之上前一步。
“陛下,奴婢這裡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英宗瞄了令狐行之一眼。
宦官中,也有對英宗比對柳千帆要更忠心的,這令狐行之便是其中一位,不然,也不會安排他在太極殿,隨身侍候自己,所以,他偶爾賣賣關子,英宗不會介懷。
“說吧……”
英宗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