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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權》第120章 軍國大事
李雲剛退下後,杜睿仍然留在明堂。

陽光溫和地落下,明堂四角點著香爐,有不知名的香薰在微微燃燒,淡淡的香氣在明堂內繚繞,起著平心靜氣的作用,讓人不知不覺中擺脫焦躁不安。

杜臻歎了歎氣。

雖然,頒布了地字號通緝令,但是,他對將燕五通緝到案又或者是誅殺不報半點指望,現如今的天地兩號通緝令基本上是擺設,不過是告訴那些官吏,通緝對象極其危險,如果自己沒有兩把刷子,又沒有想用別人腦袋來染紅自己烏紗帽的打算,最好別上前,哪怕是發現了,也當沒有看見。

換成太宗時期,哪怕是宗師級別的武者犯案,惹到了杜氏皇族,太宗也就會派出天策堂的高手,非要將通緝對象捕獲到案或者當場格殺。

天后朝更是如此,天后臨朝,如日月當空,所有的世家門閥以及宗門大派皆被壓製得噤若寒蟬,有些宗門甚至發出了封山令,不許弟子下山遊歷。

哪兒像現在啊!

杜臻望著杜睿,不由出神。

大唐麒麟兒?

有些事情,他只會埋在心底,不可能向任何人吐露。

對杜臻來說,自己的計劃一直以來非常的順利,中間,雖然出了差錯,最終,還是回到了正途,現在,一切都按照計劃在進行。

以後會怎樣?

走著瞧吧!

就在杜臻想要和杜睿說話之際,外面又有人在高聲呼叫。

“陛下,樞密院張大人求見!”

傳話之人是內侍。

典獄司雖然是衙門,卻不聽命朝堂任何一個大人,他們只是皇帝的爪牙,乃是內臣,故而,李雲剛是自己在殿外高呼覲見,樞密院乃是外臣,須得內侍傳話。

樞密院張清臣?

大唐帝國的官製是三省六部製,這一點,和杜睿前世的古代唐王朝相差不大,然而,大唐帝國卻有著樞密院,掌管軍機的樞密院,又和杜睿前世的宋朝相似,並且,帝國也有著左右丞相的職位,這一點,和古代漢唐又比較相像,其權高位重,不亞於漢朝的丞相。

當然,皇權若是強勢,像太宗和天后朝時期,丞相的威權就不足。

那時候,天后甚至提升了書院的寒門士子為丞相,改變了非一品門閥出身的官員不能為相的規定,面對天后的強勢,那些門閥世家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神宗開始,左右丞相必定是一品門閥出身。

按照慣例,左丞相一定出自關西門閥,在四大世家中流轉,右丞相必定是關東人,在六大家族中提拔,沒有絲毫的意外,不如此,就無法穩定朝局。

杜臻登基之後,想要改變慣例,卻遇到了空前巨大的壓力。

有段時間,他只能將左右二丞相空置,和朝堂的文武百官較量,拖延半年時間之後,雙方這才各自作出了妥協,左右丞相依舊是在一品門閥中提拔,只不過,人選須得杜臻確認。

他麾下的第一任左丞相便是郭家人,右丞相則是和皇族走得比較近的博陵崔氏。

張清臣是山東人,臨淄人士。

臨淄張雖然沒能入得一品,卻也是二品門閥,張清臣出自白鹿書院,從某種程度上,他算是杜臻這邊的人,張氏想要進入一品門閥,就須得杜臻支持。

故而,杜臻將張清臣安排在了樞密院,執掌軍機。

不過,張清臣並非樞密使,而是樞密副使,他更像是杜臻安插在樞密院的一顆棋子,現如今,大唐帝國的軍隊在漸漸軍閥化,皇帝能夠指揮的只有小部分神策軍罷了!

樞密院負責軍機要務,這張清臣算是臨時覲見,莫非是前線告急?

前段時間,

郭玉琪的大哥郭斐在好幾道金牌的催促之下,這才率領大軍離開了河東,向著並州進發,抵禦南下牧馬的胡人大軍,算算時間,應該已經和胡人前鋒接觸了。杜臻不由皺起了眉頭。

令狐行之的目光落在杜臻那裡,見杜臻點頭之後,他向著殿外高呼。

“陛下有旨,宣張清臣覲見!”

張清臣昂首走進明堂,來到禦座前,距離杜臻大概四五丈的距離,他站定,扶了扶頭頂其實一點也不歪斜的官帽,伸手撣了撣並沒有沾染灰塵的官服,這才向著杜臻躬身行禮,九十度鞠躬之後方才挺直身子。

他望向一側,瞧見了杜睿,欲言又止。

杜睿瞄了張清臣一眼,如此,這人就像是被電腦錄入檔案一般,非常清晰地潛入心湖,暫時消失不見,然而,以後只要念頭一轉,便會栩栩如生地重現。

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官員,穿著二品大員的服侍,官袍的前面繡著一隻丹頂鶴,鶴嘴上空,懸浮著一顆明珠,官袍是赤紅色,丹頂鶴則是青藍色,明珠是白色。

他有著一張不怒而威的國字臉,面如重棗,濃眉深目,顧盼之間,赫赫生輝。

瞧了杜睿一眼之後,他扭過頭來,向著杜臻抱拳躬身,朗聲說道。

“陛下,軍國大事,還請無關人等避讓!”

所謂無關人等,指的自然是杜睿,而非禦前總管令狐行之,每一次覲見談及軍務,令狐行之都在,有時候,皇帝甚至會聽一下令狐的意見。

杜臻瞧了一眼杜睿,正要揮手示意杜睿離開,不過,他很快改變了主意,漫不經心地說道。

“邯鄲君雖然年幼,遲早也要接觸朝政,聽聽無妨!”

皇帝既然這樣說了,張清臣也就沒有二話。

所謂直臣,並非事事和皇帝唱反調,要求皇帝遵循他以為的道,那樣的家夥,不過是沽名釣譽之徒,賣名之輩,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指的就是這類讀書讀傻了的家夥。

當然,這是杜睿前世的儒家之道培養出來的酸腐書生。

這方世界也有著儒道,然而,卻非儒家大一統,類似那樣求名之輩不多,但是,像張清臣、陳安民這樣出自書院的書生也都有著自己的道,白鹿書院的道和橫渠書院的道迥然不同。

橫渠書院講究崇古和禮儀,以上下尊卑的規矩來要求整個世間,講究的是士農工商、官府庶民,各安其職,各行其道,每個人都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每個人都獲得自己應該獲得的回報,如此,上下同樂,一切都規規矩矩,自然就天下太平。

橫渠書院的核心是不變,是莊園文化的推展。

白鹿書院則不同,白鹿書院講究的是世易時移,一切須得隨著大勢變化,萬物是流動的,故而,規矩也須得隨之流動,所有的一切都隨著大勢流轉。

大道便如流水。

在變化中求變化,並無一定之距。

故而,橫渠書院和白鹿書院之間,不僅是關西和關東之爭,還是大道之爭,彼此勢如水火,勢不兩立。

就拿張清臣和陳安民來說,兩人皆是杜臻的心腹大臣,彼此之間,見面卻從不打招呼,只會拿眼神挑釁對方,怒目圓睜如佛堂的降魔金剛。

皇帝既然發話了,張清臣也就當杜睿不存在。

他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並非那種欣喜若狂的喜色,而是那種收到千裡之外的家書又或是瞧見多年未見的好友的那種喜色,淡淡的,並不明顯。

杜臻感應到了這絲欣喜,提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大唐帝國就像是一棟四處漏風的宅院,每一天傳到朝堂的消息,絕大部分都不是什麽好消息,不是胡馬南下,就是河北諸鎮挑釁朝廷,又或是江南乾旱,蜀中大水,西域的回紇人向東進發,進抵玉門關……總之,每天都是這些壞消息,讓杜臻很是焦頭爛額。

這從南海紫竹林弄來的佛香, 再是能讓人平心靜氣,也是解決不了這焦慮啊!

張清臣回報的的確是好消息。

郭斐率領安邊軍從河東出發,前鋒銳鋒營在晉陽府一帶和胡人的前鋒相遇,發生了小規模的戰鬥,銳鋒營有著步騎三千,胡人亦有四五千人。

這是一場狹路相逢的戰鬥,並沒有試探,雙方也都沒有扎下營寨。

這樣的戰鬥其實對不怎麽注重陣型的胡人有利,畢竟,胡人都是一人雙馬,講究來去如風,打亂戰,打遭遇戰乃是看家本領。

然而,銳鋒營卻一舉擊潰了胡人前鋒。

銳鋒營的總管是鷹揚校尉郭麒麟,正是郭斐的長子,在戰況不利之下,郭麒麟率領上百親衛衝陣,一舉格殺了胡人的萬夫長,斬斷了胡人的大旗,衝垮了胡人的中軍,如此,戰局這才逆轉。

張清臣收到的便是這個捷報,靖邊軍給郭麒麟以及一乾軍官報功的捷報。

這時候,安邊軍也進抵雁門關前,和胡人大軍對峙。

郭麒麟?

杜臻心中冷笑了一聲。

那個格殺胡人萬夫長的將領真是郭麒麟?

不管是誰立下了這個大功,這功勞都只能放在郭麒麟頭上,這就是家世的好處,整個大唐帝國,哪怕是最為重要的軍功,也是操縱在世家門閥之手啊!

長此以往,如何得了!

對此,杜臻心知肚明,卻只能視而不見。

張清臣來此,並不僅僅只有這個軍報,接下來,他的表情便有了變化,多了一絲憂色。

“陛下,靖邊軍統領馮槊馮大人病重!”

張清臣沉聲說道。

一時間,杜臻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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