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和前世終究是不同的。
這世界有著神奇的武功,人多勢眾在有些時候並非真理,如果,一個組織沒有高層的戰力,要想壯大,不過是泡影。畢竟,要想將一個大宗師圍困在重重大陣之內圍殺,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條件極其苛刻,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一旦被大宗師突圍,展開刺殺,本方的後勤絕對會崩潰。
這也是當初郭令公不能將河北藩鎮徹底平定的原因。
當時,關西關東各有一個大宗師,關西的那位大宗師和皇族不知道為了什麽反面,也就隱居在華山之巔,如此,關東諸鎮這才有膽量叛亂。不想,郭令公異軍突起,他率領西涼軍在長安城擊敗了牛逼哄哄的叛軍,之後,一路高歌猛進,奪回了雒陽,將關洛之地佔據之後,威逼燕趙中原。
這時候,關東的那位大宗師出面了。
某夜,有狂風吹大營,吹得帥旗掉落,空中,有流星雨劃破天際,落於南邊大澤。
午時時分,有客從泰山而來,夜入帥帳,那人在帥帳內和郭令公下了一盤棋,這盤棋並未下完,而是形成了一個殘局。
棋到中途,那人將手中棋子丟下,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那之後,唐軍停在了黃河之南,不再北進。
過了半個月,帶頭叛亂並且稱帝的安家被滿門誅滅,發動叛亂的是他手底下的好幾員大將,殺掉安思明之後,河北諸鎮齊齊易幟,重歸大唐旗下。
據傳,那不速之客正是關東那位隱居在泰山玉皇頂的寧道人,當夜,他闖入大營是為了斬殺郭令公,郭令公一死,唐軍群龍無首,只能星散而去。這就是大宗師的厲害之處,戒備森嚴的軍中大營對他而言,不過是鄉村農舍,出入自由。
他之所以沒能成功,是因為郭令公也邁入了大宗師境界。
所以,他們只是下了一局棋。
那局棋,寧道人雖然佔據著上風,卻無法將死郭令公的老帥,於是,下到一半,他中途丟下棋子哈哈大笑揚長而去,兩人雖然沒有對話,卻達成了默契。
如此,也就有了之後那些事情的發生。
兩隻腿走路,缺一不可。
首先,需要一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嚴密組織,就像是一棵大樹,樹根深扎大地,樹乾粗壯有力,樹枝像大傘,如冠蓋,樹葉生於樹枝之上,鬱鬱蒼蒼。
須得如此,才能徹底地掌控整個帝國,讓帝國的車輪隨著自己的意思而動,或向左,或向右,手指之處,便是方向,不存在太多掣肘。
另外,還須得成為大宗師,甚至,超過大宗師的境界。
這樣,才能震懾那些不世出的高手,逼迫他們不得不承認自己,如果,自己的個人戰鬥力不能達到那種程度,哪怕是坐在那個位置上,亦不過是一尊木偶泥胎,無非是傀儡一個。
能否成為大宗師,杜睿對此沒有半點懷疑。
魚龍變的功法直指大道,當初,杜睿的先祖便是仗著這門功法修煉到了大宗師境界,這才成為了關中門閥之首,率領著關中門閥參與群雄逐鹿,在戰亂中,也曾經和其余的大宗師交過手,有佛門高僧,有道家羽士,也有江湖大豪,最終,逼得一些宗師隱居,立下賭約,不再參與凡塵俗世。
如此,大唐帝國方才建立。
這證明魚龍變的功法非比一般,當然,太祖的天賦也是獨樹一幟。
然而,這還不算什麽,太宗杜澤青出藍而勝於藍,他的修為甚至超過了大宗師境界,
這也是太極宮之變,太祖不得不讓出皇位,交出權力,前往終南山隱居的原因。 杜睿不認為自己並不能強宗勝祖!
自家的天賦也不是不差的!
那是一條漫長的道路,暫時來說,距離目的地還有十萬八千裡,也就是慢慢走著,慢慢熬著,終有一天能夠走到目的地。
至於組織,杜睿已經走出了第一步。
現在,他需要的震懾范無忌,如此,方能獲得楊南和刀疤六的投靠,當然,現在這種投靠是無奈之舉,要說這兩人對自己有多麽忠心,那是瞎話。
杜睿站在山坡上,望著渭水,表情雲淡風輕。
那兩個甲士來到跟前,互望了一眼,然後,再回頭望了范無忌一眼,等著范無忌給他們下令,范無忌有些遲疑,他原本想給杜睿一個下馬威,讓甲士衝上去將杜睿趕下來。
怎麽看,也是自己這邊佔著優勢。
今天,他一共帶來了八個甲士,都全副武裝,每個人都是內壯之人,精通殺伐之道,貼身護衛南二還是打通了小周天的內家高手,對方雖然人多,卻是一些懂得粗淺拳腳的少年郎,哪怕楊南和刀疤六有著功夫,再加上那個持劍的小娘皮,也不可能擋得住自己這些人。
看似人多,不過是土雞瓦狗。
然而,范無忌卻遲遲沒有下令。
哪怕,自己已經走到了面前,那個小孩仍然望著渭水那邊,望著那白花花的一層蘆葦蕩,說是目中無人甚至都有些過分,若非有著極大的依仗,絕不敢這樣做。
他就不怕自己狠下心來,讓甲士們把他們殺個精光?
范無忌臉上忽青忽白,表情變幻多端,最後,一絲笑容掛在了他嘴角,他大大咧咧地向杜睿拱了拱手,有些大勢地說道。
“這位小兄弟,何方神聖?”
杜睿仍然望著渭水,范無忌的臉面有些掛不住,他咬了咬牙。
當初,顧青夜能夠欺壓自己,不過是仗了顧家的勢,這小孩背景再強大,能比得上顧家?
這時候,杜睿轉過身,面向范無忌,目光落在范無忌臉上,眼神卻很漠然,看上去就像是望在了極其遙遠的地方,近乎於空洞。
范無忌皺了皺眉。
他朗聲喝道。
“在下范無忌,江湖綽號小侯爺,家父乃是神策軍羽林左衛衛指揮使范通,這位少爺,有何來歷,還請快快道來,免得一會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
杜睿仍然沒有說話,卻還是盯著范無忌。
這時候,他眼神有了焦點,直勾勾的,盯得范無忌毛骨悚然。
莫愁向前半步,站在杜睿身後左側三步處,她從腰間掏出一塊雕刻著五爪金龍的令牌,向著范無忌晃了一晃,低喝一聲。
“邯鄲君在此,爾等還不快快見禮!”
邯鄲君?
范無忌有些懵。
只有皇子才能被稱之為封君,封君之上就是親王,他那個便宜父親范通出身大明宮,對宮內的事情門清,也非常了解英宗的那些兒子,在這些皇子中間,除了郭皇后生下的三個嫡子是親王之外,其余的成年皇子都只是封君,而未成年的皇子,並不能接受封號。
眼前這小孩,看上去也就七八歲的瘦弱樣子,居然是封君?
騙子?
范無忌握著折扇的手緊了緊,正要打開折扇,然後在胸前連搖三下,一旦他做出這個動作,就是要讓身後的甲士們動手。
然而,在折扇即將打開之際,他又收攏了。
邯鄲君……
他終於想起了邯鄲君是誰,那是一個傳說,一個所有人都不敢大聲傳播的傳說,據說,為了這個邯鄲君,皇帝曾經處死過不少內侍和宮女。
一個癡兒!
一個被皇帝放逐出大明宮的傻瓜!
楊南和刀疤六不知道在哪兒認得了這個傻瓜,也不曉得用什麽把這傻瓜忽悠過來為他們站台,是一支糖葫蘆?還是一個脆餅?
這小孩除了有皇子身份之外,還能有什麽?
范無忌深吸了一口氣,這時候,站在高處的杜睿說話了。
他深深地盯著范無忌,慢條斯理地說道。
“跪下……”
語調並不高,也沒有多麽的鏗鏘有力,語氣比較平淡,兩個字間隔說出,就像是豆子一般從嘴裡蹦了出來,這時,空中雲層突然散開,有光落下,籠罩在杜睿身上,就像是披著一層金光。
癡兒?
這時癡兒的樣子?
范無忌有些發愣,隨後,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在那極其短暫的時間內,他便有了決斷,就像是一個傾盡所有還借了不少高利貸去孤注一擲的賭徒。
不顧腳下是一灘爛泥,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君上,小人范無忌叩見……”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古人誠不我欺!
這是一個機會,雖然,這個機會仍然被鎖在櫃子裡,櫃子沒有打開前,裡面裝著的是蜂蜜還是毒藥,很難判斷,只是,機會就是機會,一瞬即逝,一旦任其溜走,就很難再抓住。
當然,這個頭跪下之後,不代表范無忌就投向了杜睿的門下。
要知道,身為范通的兒子,他須得照顧范通的立場,像杜睿這樣的皇子,為其門下走狗,就相當於杜睿前世炒股,買下了一個垃圾股。
只會跌,很難漲!
他磕這個頭,不過是給杜睿一個面子。
楊南和刀疤六和他並沒有解不開的仇恨,他不見得非要致這兩人於死地,既然,一個皇子為他們出面,放過他們也是應有之義。
至於以後,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走著瞧吧!
磕完頭之後,范無忌並未立刻起身,而是趴伏在地,恭恭敬敬,至於那些甲士,已經單膝跪地,行著軍中禮節,天潢貴胄,不得冒犯。
“起身……”
有風吹來,將這兩字吹散,吹入了范無忌等人的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