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繼續向前走著!
向著那團光,漆黑無比的甬道前方那團仿佛永遠恆定了的光芒走去。
光芒始終在那兒,就在眼底,那裡是出口,然而,無論你怎麽走卻都無法走到那裡去,你距離那裡的距離始終是那麽遠,不管走了多久,距離終究沒有拉近半點。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似乎一直都在走著,出生以來!
梁鳳至的元神內核依舊如寶石一般晶瑩剔透,這也是他並未感到煩躁不安的原因,這也是他的自我意志依舊堅定不曾崩潰的根源
只不過,如果說他元神內核是一塊寶石,外圍卻並非這樣,有著淡淡的血色氣息纏繞,就像是彌漫的血霧,一點點滲透進來,神念形成的保護殼根本就無法抵禦這種滲透,只能節節後退,此刻,元神外殼基本上已經被血霧所沾染,像是一個塗著殷紅鮮血的玻璃球。
侵蝕到內核處,不過是時間問題。
結局終究只有一個,那就是元神徹底被這氣息汙染,繼而融化吞噬,在失去自我意志之後被對方吞噬轉換,宗師梁鳳至,靖邊軍一營提督梁鳳至,作為這個存在將不複存在,徹底隕落。
能走到這一步的並非什麽善茬!
哪怕梁鳳至已經推算到了自己的命運,事前就感應到了這個結局,他並不曾就此放棄,而是更加堅定地抵禦著血色氣息的侵蝕,想著各種各樣脫困的辦法,決不妥協。
如此,也就有了轉機。
甬道中,突然有了風。
風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何時所起,就在梁鳳至一愣神的時刻,他皮膚上隱隱有著涼爽的感覺,這是微風輕撫的感覺,即便全身遍布罡氣,卻也感應到了這涼意。
然後,眼前的一切開始了崩潰。
兩側的甬道忽然間變得虛化,有點像是橡皮泥粘成的一般,很自然便變了形狀,坍塌下來,仿佛還在很遠的那團光焰刹那間便出現在面前,天地旋轉,一切豁然開朗。
隨後,梁鳳至有了感覺。
就像是被一頭巨獸從它那張大開的嘴巴吐出來一般,有著類似的黏糊糊的感覺,非常的惡心,這種惡心並非通過五感來感應的,而是直接作用於神念,是元神內核感應到的一種惡心,他能夠體會到那頭無形巨獸的情緒,這樣做的它其實並非心甘情願。
風繼續吹!
這一次,吹拂在元神之上。
那微風將元神外殼上的那些血色氣息一掃而光,就像是被溪水流淌過的石面一般,梁鳳至元神驟然一松,原本那種奇怪的沉甸甸的感覺徹底消散。
將那血色氣息吹散之後,風突然停住了!
並不曾像梁鳳至擔心的那樣繼續吹向元神內核,畢竟,這風也如那血色氣息一般,以梁鳳至宗師一般的修為依然無法用神念抵禦,任由這種外物入侵,哪怕對方看上去是帶著好意,那也非梁鳳至願意的。
風!
有風吹來!
這是自然界的風,而非那神秘的風
梁鳳至抬頭望向四方,不遠處,蘭度正一臉驚喜地望著他,他轉頭望向身後,那血色的牌坊升騰在空中,時而像一顆血紅的圓球,時而是一片漂浮著血色氣泡的海洋,時而是一座造型怪異詭秘的神殿
一個血紅的氣泡從那變幻莫測的虛影中飛了出來,在空中炸裂,蕭老面色有些茫然地出現在他身旁。
蕭老的臉上帶著一絲悵惘,在呼出一口長氣的同時,眼神中卻有著不舍。
秘境中的一切如果能夠保留下來,能夠出現在這世界便好了,那是他們趙郡李家原本秘境的全盛時期,是他們家族壯大的根源。
不過,畢竟是老牌宗師強者,蕭老也明白過來了。
那秘境的一切的確是真實的,然而,那真實隻對他而言,那是結合他心中的某個念頭而生成的真實,對這個世界,對其他人而言,那並非什麽真實,只是氣泡一般的虛幻,破了也就消失了,終究是虛無,如果他執著於那個真實,對這世界來說,對其他人來說,他不過是被自身幻象迷惑的可憐蟲。
所以,當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將他眼前的真實世界吹得化為虛無之後,氣泡也就破裂了,他也就脫困了。
怎麽回事?
只不過,蕭老現在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只知道,有神秘的力量將他拯救。
至於這神秘力量是什麽?來自何處?是誰驅動而來?
所有的一切,他都迷迷糊糊,沒有答案。
隨後,又一個血色氣泡脫離那團虛影,氣泡炸裂,一個全身甲胄就連面孔都沒有的武者躍在空中,正是最先進入這秘境的南宮。
和其他人一樣,南宮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有著葬月神甲,那器靈雖然殘缺,沒有自我意志,一昧地沉浸在殺戮之中,不過,終究是參與了許久以前的大戰,和李旦的飛劍一般來自上界,也就熟悉虛空中那些玩意的氣息,所以,南宮一直不曾被那氣息迷惑,不曾被幻象所迷惑,無法自拔。
只不過,他的修為不夠,哪怕明白一切,卻也無法破開困住自己的氣泡。
根本就不敢去接觸那一層無形的薄膜,只能任由自己坐困愁城,等待轉機。
當氣泡破滅之後,他也就重新回到了本方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同樣是一臉懵逼,不過無論怎樣,能夠從那裡逃脫,終究是幸運。
在被困的時候,葬月神甲的器靈也慢慢恢復了一些記憶,不再一昧沉浸在殺戮之中,不再不停地拉著南宮的神魂躍入無盡的血海之中。
這種轉變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暫時來說,南宮並不清楚。
至於先他一步進入秘境的丁貴等人,這些修煉者的意志和力量太過薄弱,元神更是脆弱不堪,哪怕像丁貴那樣突然有了自我記憶,也很快便會磨滅,元神破裂,成為了那個存在的資糧。
南宮望了一眼一旁的梁鳳至,再望向從遠處奔來的蘭度。
雖熱不清楚自己進入秘境之後發生的事情,他也沒有外放神念詢問,而是掉頭望向四周,想看那個和他一起進入這個奇怪世界的小沙彌在不在。
就在他掉頭四顧之際,一道白光從那仿佛海市唇樓的虛影中飛了出來,李旦的身影緊跟其後。
這些人中,李旦是半個明白人。
他不曾被氣泡世界束縛,在飛劍的保護之下,一直在那秘境中左衝右突,當那神秘的風吹拂世界的時候,他有瞧見杜睿,散發著金光的杜睿,而那風也就來自於杜睿,在他的感應中,那風是從杜睿的身上散發出來,瞬息之間,也就飄蕩在整個世界,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也就是說,將自己等人從這困境中拯救出來的是杜睿。
能夠和這神秘的存在對抗,杜睿身上肯定有著同樣神秘的存在,這種存在的層次在他之上,甚至,他無法想象此類存在的強大程度,就像夏蟲無法想象寒冰一般。
對此,李旦倒不至於莫名驚詫。
要知道,李嬰寧身上有著純淨的青鳥血脈,能夠窺得天機,當初,李嬰寧推算出杜睿乃是趙郡李氏的有緣人,李氏的生機在杜睿身上,所以,杜睿身上有著多麽奇怪的事情發生,李旦都不會覺得驚訝,現在,他隻考慮一件事,趙郡李氏和杜睿的合作關系將維持一個什麽程度。
當然,前提是杜睿必須從那個奇怪的世界出來。
這時候,杜睿仍然在那個已然快要崩潰的世界。
在杜睿看來,修行者之間的較量,大抵有著三個層次。
至少,在本世界的天地法則之下,這種劃分有著一定的道理。
第一個層次便是普通的武者之間,有內氣為引,以力量為主,然後發展到引領天地元氣入體,形成周天循環,可以外放罡氣,哪怕是可以在空中短暫飛行停留的先天武者,終究脫離不了這個層次,當然,在先天階段,已然半隻腳踏入了神念運轉的法門。
第二個層次的較量,便是神念交戰。
精神可以通過秘法神通又或者無需任何手段便直接作用於現實,能夠直接影響物質,並不簡簡單單作用於他人的心神,類似的存在起碼是宗師境界的強者。
而第三個層次則不同,那是規則的力量。
凡是涉足第三個層次的存在,多多少少都對規則有一些了解。
在這個世界,大宗師對規則的力量有著粗淺的認知,稍稍涉及到了這一步,如此,方才能夠一隻手觸碰到天門,所謂天門,天門之外便是規則力量。
這也是大宗師出手會受到本方世界排斥的原因。
對本世界的世界意志來說,規則體系不容侵犯,故而,大宗師之類的存在要嘛撞開天門,強行飛升上界,要嘛就只能瞞天過海,盡量少出手,以免引起天道注意,不過,時間一長,終究是拖不下去,於是,只能龜縮在秘境,又或者是自我放逐無盡虛空。
大宗師若是有屬於自己的規則,便能飛升,若是不能,只能隕落。
非常簡單,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