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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淺深處》第三十四章 城門鬥雞
“只是楚文王為人不光明磊落。”

息媯話音不重,卻擲地有聲。

魏公公一聽,恨不得上前捂住息媯的嘴,迅速前後左右瞅了瞅,幸好事先自己考慮得比較周到,除了息媯自己從息國帶來的兩個侍女外,其它奴婢都在一丈開外跟著。

這樣做的目的只因息媯剛來,自己對她還不了解,萬一她說出什麽不中聽的話,被哪個不知死活的奴婢傳出去,惹得大王不高興,到時自己也難辦。

魏公公壓低了尖尖的嗓門低聲說:“夫人快別這麽說,我們大王一向光明磊落,不知夫人何出此言?”

“剛才在雲煙閣,明擺著大王是有意回避,根本就不是有要事需處理,而是不願回答清秋的問題。”

不僅息媯看得出來楚文王是有意避之,魏公公當然也明白楚文王讓自己陪夫人說話的目的,就是讓自己代替他將那些不好出口的話對夫人闡明。

魏公公一臉真誠的樣子,信誓旦旦道:“夫人您聽老奴說,大王出去那麽久,確實是有許多要事急需處理,還望夫人多多包涵!您有什麽疑惑盡管問老奴便是,老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息媯一聽,眼裡閃過一絲光芒,臉色也不再那麽冰冷。

“那好,我問你,從息國來的姬麒,大王把他安置在哪裡,公公能帶我去見他嗎?”

魏公公微眯眼神,若有所思道:“夫人說的可是大王從息國和蔡國俘虜來的兩位侯爺?”

息媯突然有些激動,雙眼緊盯著魏公公,眼中似有淚花閃爍,與之前所表現出來的冷漠大相徑庭。

“對,正是,息侯現在何處?”

“夫人原來說的那二位啊!,老奴還真知道。”

魏公公用手捂著嘴巴竊笑著,不經意地翹起蘭花指開始繪聲繪色起來。

“夫人,那二人被大王安排在守那丹陽城門呢!不過夫人有所不知,那二位之間,似乎有很深的過節,尤其是那位從息國來的,雖然看上去長得斯斯文文,柔柔弱弱,卻像隻愛鬥的公雞,一見到那肥頭大耳的蔡侯,便想撲上去廝殺一番,而那個蔡侯不知是不是體力不支,只有躲避之勢,且無還手之力,一個在後面追,一個在前面躲,讓人看著就想笑。”

魏公公笑得前俯後仰,猛然一瞄息媯,發現她剛剛露出絲絲笑容的臉色,如那冬日的太陽,一閃即失,此刻又冷若冰霜。

魏公公趕緊用手捂住嘴巴,強行將那還沒完全綻放開來的笑容使勁憋回去,咽下了肚子,她為何是這般反應?難道我講得不好笑?

息媯聲音哽咽,目光帶著乞求看著魏公公說:“魏公公,能帶我前去見見息侯嗎?”

不知情的魏公公見息媯這副表情,似乎對息侯格外關心,心想:她與那息侯是何關系?讓大王寵愛的女子去見別的男人,那怎麽能行呢?於是裝出一臉為難的樣子,嘴裡囁嚅道:“夫人,這……這……恐怕老奴辦不到。”

息媯自言自語喃喃道:“卑鄙!”剛剛還熠熠生輝的雙眼頓時失了神,沒有和魏公公再說任何話,轉身晃晃悠悠,腳下深一腳淺一腳朝雲煙閣走去,幸好香茗與香菱攙扶著才沒跌倒。

魏公公看出息媯眼裡的委屈、不忍、憤恨、無奈與絕望,不由得心中莫名一沉,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默默將息媯送回去。

北風呼嘯,狠心將行道樹上為數不多的片片黃葉無情拽走,隻留下光禿禿的樹乾在狂風中嗚咽。

天空陰沉著臉,像個快要哭的孩子,強憋著不開心,那噙著的淚水似乎稍有晃動就會落下來。

魏公公抬頭看看天色,緊走幾步跟上去,絲毫不敢怠慢半分,萬一落雨,讓夫人淋雨生了病,那罪過可不小。

誰知在快要到雲煙閣時,天空忽然飄起了雪花。

似乎除了雪花在盡情飛舞外,一切都像被施了魔法,靜止了,只聽見簌簌落雪的聲音。

那紛紛揚揚的雪花,一片一片堆砌進息媯的心裡,將她心中期盼已久的希望撲滅,心靜了下來,漸漸失去了溫度,涼了,冰了。

踏進雲煙閣大門時,息媯環視了一圈那不算寬敞的院子,枯萎的雜草雖已被拔除,露出一口井來,刺槐樹葉落盡,有兩隻烏鴉旁若無人地停在枯敗枝頭,放眼望去,總給人有種荒涼之感。

自從回到雲煙閣,息媯只是靜靜地佇立在窗前,呆呆地看著雪花飛舞,奴婢們勸她去用膳,她充耳不聞,公公說了什麽,她全然沒有聽見,腦子裡滿滿都是當年與姬麟在一起的甜蜜往昔,兩人一起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騎馬射箭,林中打獵,踏雪尋梅,楓林鏤字,在梅園淺臥醉眠的畫面。

息媯這一站就是幾個時辰,香茗和香菱看著心疼,可是勸說也無濟於事,隻得輪流陪在她身旁。

直到香菱實在看不下去,對香茗使了個眼色,強行將息媯攙扶到火盆前坐下,雙腳麻木,雙手冰涼如鐵的息媯如木偶般毫不反抗,兩名侍女心疼的不斷用自己溫熱的手去輕撫息媯那冰涼僵硬的雙手。

夜已深,屋外的雪一直下個不停。過了許久,息媯的手腳終於恢復了知覺,他嘴角淒然一笑,側頭看向香茗,無力的說:“香茗,筆墨伺候!”

“諾!奴婢這便去研墨!”

待香茗研好墨, 息媯突然將香茗與香菱的手拉在自己手中,溫柔一笑說:“香茗,香菱,這些天來,你倆跟著我也吃了不少苦頭,今兒天冷,早些歇息去吧,我寫幾個字也去歇息,不用你們伺候了。”

平時不愛說話的香菱趕緊說道:“夫人說什麽呢!只要夫人好好的,奴婢們才能安心,主子沒歇息,豈有奴婢先睡之理?”句句在理,香茗聽著連連點頭。

“我說讓你們去睡,你們去便是了,我隻想一個人安靜地寫一會兒字,聽話,快去!”

息媯不容香茗二人再堅持,直接將她們推了出去,自己插上門栓,來到桌子前提筆寫起了字。

香茗二人從小就跟在息媯身邊,深知她的秉性,平日息媯一向都很溫和,偶爾執拗起來,誰都拗不過她。

香茗隻好趴在窗前,眼睛貼著窗戶紙,朦朧看到息媯確實正在寫字,也不好再堅持,因外面很冷,想站在門外候著也不太現實,隻好進屋休息去了。

下雪時分,夜如白晝,子時剛過,一個身影在雪地裡拖著沉重的步伐,艱難地前行,在一尺來深的積雪中留下兩道深深的,雜亂無章的拖痕而不是足跡,似乎沉的不是腳,而是心。

可是就是在一轉眼,那身影突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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