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味和青草味混在一起該是怎麽樣的味道?

　　安娜不知道，她甚至沒注意到手抖得灑出胡椒粉太多，把爐上烤肉食材原本的質樸味道遮蓋住了。她就是偷瞄著那個華夏女人。

　　野餐外不單是有燒烤，還有大鍋煮著肉塊玉米土豆之類的滋湯。那氤氳朦朧的水汽，讓濃鬱清香能飄到湖水表面上，吸引著魚兒晃蕩躍出水面，就著粼粼波光濺起朵朵水花。毒液就看著這景象，大口暢快地喝了碗熱湯，高溫滾燙絲毫不能傷及巫師的喉嚨，他單手提著塊大肉骨，啃咬吸允，簡直是美味極致到讓人呻吟。

　　但就這般享受他還不忘觀察周圍情況:

　　“哎，冰鳳，那小姑娘似乎對你有敵意啊……”

　　李馨雪表面不動神色，實際她早早就注意到，女人在這方面總是極其敏感——

　　該死的寧夜明！

　　她不生小姑娘的氣，那一看就是個華夏家境貧寒的普通孩子，大致情況聰明的她也能猜到，無非就是哨兵出於國籍多關心了小姑娘幾句，但是……

　　“說真的，你跟哨兵……是相互知曉真名的情侶吧?”毒液今年四十出頭，卻依舊是對小年輕的感情八卦好奇，他自己也是感慨，巫師談戀愛處對象的不容易。

　　李馨雪點點頭回道:

　　“毒液你這麽大年紀，就沒想找個伴?”

　　毒液瞥了眼冰鳳，將骨頭扔進垃圾袋裡，旁邊的晨、曦兄妹走過來正好聽到這句，忍不住地笑出聲。MT摸了摸鼻子，心想老子有錢成天會所那啥的，哪裡還需要個固定伴侶。

　　“小屁孩，笑什麽笑?！”他衝著兄妹兩叫喊，後二人則是更加肆無忌憚地露出嘲笑的神情，冰鳳有些擔憂地望向人群的另一邊。

　　那裡，哨兵已走到安傑爾巫師面前。

　　然而他還沒主動打招呼，安傑爾就注意到他，專門向前一步開口說道:

　　“啊，哨兵教授，我想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吧?”

　　寧夜明下意識地與對方握手，心裡卻是錯愕地再想對方怎麽會知道自己身份。

　　安傑爾和藹可親的話語中透著看穿人心的指揮，他像是猜到哨兵的想法張口說道:

　　“冷零教授有向我介紹過你，聽說你手頭很緊想找點報酬不錯的私活?”

　　哨兵點點頭，並沒有意識到他事先準備的開場白完全用不上了，還被對方佔據主動。如浴春風的親和力中蘊含著對局勢的把控。

　　寧夜明甚至都不需要說話回應。

　　旁邊有新生們注意到兩位教授在交流私事，便默默地讓開給出足夠的空間，然而安傑爾教授的下一話讓哨兵冷汗直冒:

　　“那邊是你的朋友嗎?我看著那位女巫挺眼熟的啊。”

　　他手指向的赫然是冰鳳、毒液的方向。

　　“是的……他們閑得無聊，過來湊湊熱鬧……”哨兵的惶恐不是裝出來的，看上去他是因為帶朋友來白吃白喝內心有愧疚，其實是擔心冰鳳身份暴露。

　　可安傑爾巫師沒打算放過他，終究是回憶起來:

　　“我印象裡，好像還雇傭聘請過那位女巫，叫冰鳳是把?能力天挺強的……要不這樣，明天是周日，我那實驗室做實驗正好需要幾個助手幫忙，你把你朋友們一同叫來，每人十萬美金報酬，怎麽樣?”

　　“這……”哨兵面露猶豫，心起疑心，對方像是不懷好意，可這言行對一個老道的巫師而言也太過明顯暴露，狡猾狐狸會輕易地暴露尾巴嗎?經驗豐富的獵人不可能把陷阱展示給獵物，

難不成，安傑爾巫師其實跟邪惡巫師團隊沒有關系，純粹是個熱情好心的教授?　　他越想越不對。

　　“這報酬太豐富了吧，不用那麽高價格的……”

　　“沒事，這實驗是需要三階巫師以上才能幫忙完成，雖然不難，但還是挺費魔力的，報酬拿去買營養液也好。”安傑爾滿懷笑容顯得慷慨體貼，“你把他們都叫上，就定在明天晚上七點，到時候我會通知校門守衛一聲。”

　　哨兵默默地接受對方的好意，但內心卻已經猶如麋鹿般戒備警惕到極點。無論對方是何居心，到底誰是獵物，誰是獵人，還說不定呢。

　　他悄然返回夥伴身旁，安傑爾原本笑吟吟的面龐則在哨兵轉身後瞬間變臉譜般化為漠然，就像是被冬季的風霜冰雪般冷酷。

　　“搞定了?”

　　“嗯。”哨兵接過毒液遞來的烤肉串，一屁股坐在冰鳳身旁。他跟毒液自從伏羲那次出手後，關系就轉好很多，大概是出於共同的目標，讓隊員們又重新凝聚在一起，而毒液知道不擅謀略的自己並不適合擔任團隊領袖，所以乾脆是放權給哨兵，讓他決定主掌大權。

　　簡單地將剛才的事講述一番，巫師們都認為安傑爾不對勁，用句華夏老話來說就是“事出尋常必有妖”，冰鳳更是聯想起上回的魔法(她已多少能確定是死靈魔法的一種)，臉上的擔憂便愈發濃重。

　　如果真跟死靈巫扯上關系，那公之於眾的話，巫師協會、“劍與玫瑰”都不可能插手不管，可要是跟哨兵猜測的一樣魔法學校自身內部有問題呢:

　　“我們或許需要準備別的後手，以防萬一……”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轉頭看見自己的學生，那是不遠處的查爾斯、卓耿還有安娜則是靠過來，看上去新生們有些無聊，還端著副卡牌遊戲，是找哨兵一夥來湊數玩樂的。

　　年紀相仿的晨、曦兄妹立馬鼓掌叫好，大概是真心想玩。

　　又或者是被這些陰謀心機整的心累。

　　巫師們都知道這大概率是個陷阱，但為了調查清楚真相，哪怕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上一闖。

　　隨即打牌、閑聊、歡笑。安娜偷瞄並肩而坐的哨兵與女巫，卓耿會驚歎抱怨自己牌的好壞，查爾斯原本集中在安娜身上的注意力被晨、曦兄妹的妙語氣場吸引過去，這些經歷真正冒險的巫師成員確實有種讓涉世不深巫師新生折服驚歎的魅力，毒液除去低頭瞄兩眼牌，便是觀察著不遠處那個安傑爾巫師，而待到火燒雲晚霞染紅天空，大家這才散去。

　　……

　　……

　　夜裡城堡幽深而寂靜，距離七點尚有一刻鍾，天色已如濃墨般漆黑。

　　哨兵站在台階上，內心如初來時的悸動一跳，至今為止他來這座教學區城堡的次數並不算多。旁邊站著的冰鳳、毒液放平呼吸，努力平靜，只可惜毒液愈是望向城堡，臉色就越蒼白，額頭要有汗滴滲出般。

　　“這城堡有極厲害的魔法陣。”身為四階的毒液明顯是感受更強烈，眼前就不像是普通古老建築，倒像是只能把人吞噬得乾乾淨淨的怪獸。

　　哨兵沒做聲，另外的晨、曦兄妹是在校學生的身份，所以早早地在階梯上等他們。走到台階頂端，巫師們匯合後，集體向著城堡裡頭走去。

　　城堡是24小時開放的，不怕偷，不怕搶，更不怕遭受襲擊。寧夜明其實內心對城堡的本質與防禦有另外的猜測看法——它不是由魔法陣保護，而是……

　　迎面大廳白熾燈突然打亮，將黑暗抹畫為橘黃暖色，恰好打斷哨兵的思緒。

　　實驗室據晨、曦所說，是位於城堡的三樓，有專門的靜音和防禦魔法與別的教室隔絕。

　　然而前方走道壁畫前站立著的觀畫人，讓眾人停下上樓梯的腳步，那是安傑爾巫師。

　　“嘿，各位，”他的聲音依舊是那麽親切，還專門與李馨雪打個招呼，“冰鳳女士，上回事發匆忙，你竟然先行離開，都沒來得及告別呢。”

　　哨兵想起那些特斯拉街6A號觀眾席上的骷髏，臉色很難看，萬一李馨雪不走，是不是也不會被某種死靈魔法轉化?女巫面如冰霜地冷哼一聲，似乎一開始就要撕破臉面。

　　好在，安傑爾沒放在心上自顧自說:

　　“跟我來吧，不是樓上三樓，而是地下的一個實驗室，是專門用作特殊實驗的。”他就轉過身向前走去，深紅暗重的壁畫仿佛隱藏的殺機如血海般浮現，毒液也眼神示意哨兵:

　　怎麽辦?

　　對方幾乎將陷阱擺明，看似光明正大的陽謀，仿佛吃定了他們。最合理的做法，也許是不該冒險找個托詞直接離開，畢竟安傑爾肯定不敢在城堡內動手。但要是這樣，這唯一的線索很可能會再次斷掉，死靈巫的秘密難以解開，曾為尼克的巫妖也將無從尋覓。

　　哨兵咬咬牙，只能硬著頭皮前進。

　　恰好有兩個女學生從樓梯上下來，捧著幾本厚書，錯愕地注意到這一夥人，大晚上在城堡一樓是幹嘛呢?不過其中哨兵教授赫然在列，她們打過聲招呼。

　　寧夜明靈機一動，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吸引來援助。

　　整個“劍與玫瑰”他能有的唯一援助，冷零！

　　兩個月的共事下來，他們已由同事變成幾乎什麽都會聊及的好基友，除去那些真名以及特殊秘密。連哨兵自己都奇怪，他能跟這個像騎士般正直甚至死板的家夥相處得特別來，而在了解過別的同事與冷零的相處情況後，哨兵就意識到他是那個例外。

　　然而這不代表冷零會幫他，尤其是他不可能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直指安傑爾教授與邪惡巫師團隊甚至死靈巫這樣的禁忌有關聯，所以哨兵至今都沒跟冷零表示過懷疑安傑爾巫師存在問題。

　　但眼下必需冷零的援助。

　　他想出個法子，悄悄拿出平板快速在魔網上操作。

　　走道長廊開始隨著深入變得晦暗，城堡一樓除了聚會的大廳堂、會議室似乎並沒有其他地方，按事先計劃好的，曦走在隊伍最後邊邁步邊灑著能顯示腳印的淡綠粉末。

　　需要有人知道他們去哪。可隻過一分鍾，眾人就驚愕無比地發現——

　　他們去的居然是衛生間。

　　……

　　……

　　“劍與玫瑰”雖說是一所魔法學校，但日常生活規律跟著麻瓜世界的普通大學並無差別。周日，有信仰的巫師們會去教堂禮拜聚會，喜歡運動的男生會約定好開展不魔化的籃球賽、足球賽，女生則會更傾向於把時間花在魔網上。

　　本校在魔網有著專門的討論區，就在“秘密社團”版塊下的一個小分類“魔法學校”裡，點進去是一個類似於華夏百度貼吧的界面。

　　宿舍房間裡，安娜就躺在床上拿著手機刷著帖子，忽然一個頗具八卦意味的標題吸引她:

　　“講道理，冷零和我是不是我們學校綜合最帥的正副教授?”

　　發帖人ID赫然是哨兵。

　　安娜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印象中的老師會這麽無聊甚至輕浮?

　　如此具有話題性的帖子才剛剛發布， 就有不少巫師迅速回復，看ID還是清一色的女巫:

　　“前排前排！”

　　“哇，哨兵教授這麽自戀的嗎?”

　　“有嗎?”

　　“樓上真的很嚴格，肯定是綜合最帥啊！”

　　“……”

　　“這是教什麽課的教授，為什麽我都沒聽過?”

　　“……”

　　“手動@XX，魔化格鬥課的，主要負責一年級和二年級。”

　　接下來的回復佔據更多的是傾向於冷零，畢竟後者不僅顏值更高，而且WZL也是上榜前20的水平，安娜隨意瞄了兩眼，雖然奇怪老師為什麽會發這個帖子，但她還是準備關閉退出早早休息，準備明天上課，卻無意看見最下面最新的評論回復:

　　“哎，我今晚還在城堡遇到哨兵教授誒，大概就發帖的適合……好奇怪哦，有一群人，周日教授們有開會或者別的活動嗎?”

　　有人猜測:

　　“可能是備課或者別的私事吧，對了，你們有人見過冷零教授使劍嗎?他用劍超帥的！”

　　討論關注點重新回到冷零身上，然而看似無關緊要的一條回復卻是讓安娜上心。

　　她想起昨天在野外聚餐時，老師旁邊的朋友，以及她隱約聽到的詞匯，幾分鍾後，好奇與懷疑終究是把她淹沒。室友奇怪地看著安娜將睡衣換成便服，稍加整理便向著門外跑去，

　　“安娜，這麽晚，去哪呢?”

　　“教學區城堡。”

　　小姑娘神色匆忙地離開，還不忘拿著手機聯系上查爾斯和卓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