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現在不屬於這個世界。
當“近衛號”船上的所有人遇到迎面那艘看似造型相像的船隻,但其船艙正中央明顯細節不同,有著能反光類似金屬的特殊擋板時,更何況對方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比他們快上一截,便意識到這一點,
來自長夜的平民們當然沒有“玻璃”以及“發動機”的概念。
而即便是身為巫師的麻雀,也不曾熟悉異世界的文明科技,但面對異世界的船隻,他隻深吸一口氣,外表看竟然是沒有絲毫緊張的情緒,並且,巫師的內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大概他深深相信,哪怕是已不在長夜,夜神仍舊會庇護保佑著他。
不像這個失去信仰與理念的世界,其中的人注定迷失。
狂熱的信仰之火開始在巫師內心熊熊燃燒,身邊的獨眼船長卻是隻感覺內心已被浸泡在寒冷的冰水裡,讓人感到深深的絕望與無奈:
怎麽能這麽倒霉?!
為什麽剛抵達異世界,就會被人發現……
唯一慶幸的是,大概是剛經歷過通道,附近海域的風浪又變得平息許多。
只可惜兩船相隔短短千米不到,已不可避免地遭遇,更何況“近衛號”速度根本擺脫不了對方。
被逼上絕路的船長一咬牙,正要衝著水手們大吼“拿起武器,準備作戰,乾死這些異世界的雜碎!”,卻是發現張嘴的自己猶如個啞巴明明竭盡全力,但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身為戰士經驗豐富的獨眼反應極快,當即無比憤怒地扭頭一看,果然是旁邊的巫師對他施展了一個禁言魔法。
船長瞪大著眼睛對著麻雀,正做著噤聲手勢的巫師要是不給他個合理的解釋,他乾脆是要直接衝過來用拳頭,狠狠教訓他早就極其不爽的麻雀。
然而隻一句話就讓上頭的戰士冷靜下來:
“對方不一定清楚我們的身份。”
是啊!那隻獨眼已震驚地撐到最大如隻燈泡。
可要是剛才船長一聲大喊,在相隔不遠、風浪聲變得較小的情況下,對方萬一有手段聽到,就必定能確定他們是非本世界的敵人。
可船長轉念又想:
他們畢竟不屬於這個世界,只要稍加接觸交流就會暴露,難不成直接調頭逃跑?
那也不行啊,這個時候將船側身,對方要是心有戒備,很可能會將其視作是要遠程開火的標志,不然就是看穿他們的真實意圖。
鬼知道這個世界的陌生船只會面是怎麽打招呼的?
麻雀手一揮解除掉獨眼的禁言魔法並說道:
“我們先等等看,隨機應變……而且要是距離夠近,或許能直接吃下他們。”
船長以為自己的耳朵是哪裡壞了,瞪大眼睛看著麻雀,滿臉不敢相信——
巫師竟然這麽大膽!
他不知道這位夜神的信徒從始至終都記著自己的使命:
“近衛號”是先頭部隊,放在整場戰爭中注定只是送死的炮灰,可眼下,他們有機會將對方留下,避免潛入的消息過早傳播出去,為大部隊的到來爭取時間,甚至做得更好!
麻雀突然抬頭,感覺到正被人遠遠地觀察監看著。
這是怎麽做到的?
漆黑的夜幕下,甲板上的船員們面對著異世界的敵人,其實不需要命令使喚,都已全部拿起武器,好在一眼看去,他們也只是正常戒備的姿態,不像是要主動發起攻擊。
另艘船上的宙斯,正用他的夜用紅外線望遠鏡,
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對面船隻: 木製,款式普通無常,老式船艙,缺乏現代化的產物結構。
不像是本世界的團隊船隻啊。
難不成運氣真這麽好,例行的外出就真碰上長夜的先發敵船?
宙斯難得有些不確定。
“老大,現在怎麽辦?”煉金巫師老頭子適時地詢問著宙斯,後者低眉深思一番說:
“既然對面也沒想避開走掉,那我們上甲板打個招呼吧……老頭子,換你在這裡把控船隻,愛德華、月神跟我上去。”
煉金巫沒有絲毫不情願,畢竟他本來就不擅長作戰於第一線。
隨著三人站在船首處的甲板上,兩船漸行漸近,伴隨著閃電不時點亮夜幕,宙斯借著魔化後的虹膜雙眼,終於是看清對方的裝扮長相:
普普通通,老舊一般,穿衣的數量也很符合這個季節溫暖的邁阿密,散亂的頭髮衣物明顯是被大雨淋濕的痕跡。這似乎就是個落魄的巫師團隊,難道自己弄錯了?宙斯心想。
“喂,你們來什麽人,在這裡幹嘛?”
他魔化後喉嚨發出的聲音震天響,才能在海面上經過幾百米的相隔距離傳達到對方耳朵裡。那頭的麻雀,心念一動,極具智慧的他看穿對方尚且懷疑,便給自己施展了個增強說話音量的奧術魔法:
“巡邏,跟你們一樣,在加勒比海巡邏的……”
宙斯眼睛一眯,對方盡管知道“加勒比海”,但口頭上說什麽其實並不可信——
尤其這艘船還是從風暴中心方向駛來的,哪個團隊例行巡邏會深入到那個位置?
更何況透過魔化雙眼看去,能明顯注意到說話的這個不是船長的形象裝扮,而且只有他身上是乾淨不沾水的,其他人全都是濕漉漉一片,總不至於魔力消耗到連只有一人用“敝帚自珍”隔水吧。
除非……他們不是巫師!
兩船已會面在眼前,“近衛號”有意識地跟宙斯的“雷神號”保持著兩三百米的距離,兩邊船員們帶著警惕的眼神相互觀察著對方。
一切好像就要平平淡淡地順利過去,“近衛號”船上的人們幾乎是緊張地把心眼提到嗓子,自己就這麽順順利利地在異世界船隻面前安全經過了?
忽然電光火石之間,宙斯猛然拔出月神腰間的那支左輪手槍,金屬子彈在魔力的迸發作用下激射而出,如長虹般,直直地飛向“近衛號”上先前說話的人物。
尤其說是手槍,倒不如說更像是步槍的射程!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槍響聲,是把船員們嚇得一大跳,隨即他們便露出不可思議的震驚表情——
因為他們沒有在自己的世界裡見識過能飛這麽遠的子彈!
飛出百米多的手槍子彈赫然是被麻雀身前的一層無形屏障牢牢擋住,掉落下的子彈在甲板上咕嚕滾動,船員們當然注意到,臉上神情的好奇根本藏不住:
竟然還是金屬子彈!長夜可都是火藥式的子彈!
糟糕, 暴露了,麻雀面無表情地心想。
對方這一下開槍其實並不帶著威力與殺機,單單是用力是試探他們的。偏偏船員們還不是巫師,見識有限短淺,只知道火藥槍的存在,不清楚長夜也有極少數使用類似槍械的存在,更何況聽說這種金屬槍械在異世界使用得極為頻繁,甚至連平民都能使用。
而他們驚訝的反應足以說明一切。因為這個世界,正常情況下的人,面對射擊只會是恐慌與憤怒,不可能如此驚訝。
狐狸還是露出尾巴,宙斯把左輪還給月神,不單是女巫對老大的突然舉動相當佩服,宙斯他自己對這一槍也很滿意。
“近衛號”上人們微微動著嘴唇,卻張口說不出話,只能聽見雨刷啦啦地落在甲板上,苦澀、冰冷甚至淒寒。
異世界的雨竟然是有味道的……船員們舔舔嘴唇才發現。
然而“近衛號”上不是所有人都陷入迷茫與恐懼。
麻雀抬起頭,直視宙斯他們,雙目明亮如火炬,躁動的魔力在他身上流淌湧出。
既然被發現,那,不如主動出擊吧,
隔著百米距離,宙斯他們也能感應到,對方巫師身上的魔力明顯與他們自身的不同,仿佛是要更為雄厚,更為純粹,更為誘人!
一時間,電閃雷鳴,風雨大作,海域變得比先前要猛烈躁動十倍!
宙斯輕哼一聲,將腰間的雷神之錘取下握在手中,滿臉傲然地回視對方:
這裡可是我的世界!
你要戰?那便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