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寄傍晚巡營回到帥帳才收到稟報,有雅州歸義將軍胡嶽的兩名特使正在帳外等候。
皺了皺眉頭,徐寄暗道這胡嶽倒是譜大,區區三千人的隊伍,竟然只是向他派出特使而不是親自前來。原本在出征之時,徐寄就被官場的同僚們灌了一肚子迷魂湯,聽了一腦子的胡嶽壞話。第一印象本就不好,如今更是先入為主地將胡嶽想成了一個傲慢小輩。雖然心中有些不悅,但他也知道雅州軍、嘉州軍的戰功可是實打實的。
“讓他們進來,本帥倒是想看看,兩位特使有什麽話好說。”
唐蒙和柳旭進入大帳,卻看到帳內並無別人,只有一個四十來歲,身著布衣的中年男人獨坐在寬大的桌案後面正埋頭查閱文件。他的背後掛著一副大地圖,若仔細看可以看出是上面畫的敘州形勢清晰無比。地圖邊上掛著的卻是一身鎧甲,金色的虎頭在帳內燭光的照耀下閃著光。
想必這就是衛尉徐寄了,兩人對視一眼,齊聲下拜道:“下吏(末將)唐蒙、柳旭,拜見衛尉。”
徐寄從戰報和旨意的布帛竹簡中抬起了頭,眼神犀利地看向兩人。
“你二人來見我所為何事,胡嶽現在身在何處?”
見他臉色陰沉,語氣不善,唐蒙和柳旭暗叫不好,唐蒙硬著頭皮答道:“胡將軍目前還領軍駐扎在城西北的樹林之中,距離衛尉軍營不過十裡地...”
“十裡地?那他為何不前來見我,派你們兩個過來,是看不起我徐某人?”徐寄還沒等他說完便拍案而起。眼見救援敘州的期限越來越近,作為援軍主帥的他依然是一籌莫展,竟為了這一點小事而失態。
唐蒙雖然疑惑於這徐衛尉的暴躁脾氣,但還是不卑不亢道:“並非是胡將軍輕視衛尉,實在是嘉州、雅州兩軍雜糅,在軍中非胡將軍不能服眾。”
“呵!真是好借口,分明是畏戰不敢前來。”徐寄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還是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來人呐,將他二人給我壓下去關起來,等胡嶽來了,我砍頭給他看!”
柳旭當場就慌了,他本以為此行的凶險都在途中,卻不料都已經到了友軍帥帳了才是最危險的時刻。
“衛尉饒命啊,我兩人是真心實意而來,沒有一絲一毫對衛尉的敷衍之意啊。”
而一旁的唐蒙雖然心裡也是慌得一批,但見到柳旭的哀求沒有任何效果,他便索性豁了出去,甩手掙脫了身後想要綁住他的兵卒,指著徐寄的鼻子大罵起來。
“你這樣的無能匹夫,真不知道是如何竊居高位。我等好心好意前來,要為你獻上胡將軍的破敵之計,你卻不問青紅皂白,無端要殺了我們。好好好,你殺了我們失去了破敵良機,過幾日敘州百姓乃至二王子餓死城中,到時候你也要下來陪我。”
“不用等胡嶽那黃口小兒來了,老夫這就取你項上人頭!”徐寄大怒,拔出劍來就要往唐蒙身上刺去。
我命休矣!唐蒙發現自己刺激了一下竟然提前了死期,緊緊閉上了眼睛。就在他腦中都已經開始回憶起自己生平的時候,卻發現身上沒有一點疼痛,睜開眼睛,卻看見徐寄奇怪的看著自己。
“小子,剛才你說,要給老夫呈上破敵妙計?”徐寄面色古怪得開口問道。
“然也,下吏與柳府尉此次待胡將軍前來,正是要向衛尉獻出破敵救援之策。”沒人不怕死,唐蒙正在後怕於自己剛才莽了一波,聲音中的顫抖都有些壓不住。
徐寄收起了臉色的怒色,冷聲道:“那你且說說有何計策,若是有用,老夫倒可以免你死罪。”
我本來就沒有罪!唐蒙在心中呐喊,將徐寄偷偷罵了一百遍。但面上還是露出感激之色,老老實實地將自己先前提出的兩面夾擊的計劃告訴徐寄。
“真是妙計!”還沒有聽完,徐寄就拍案叫好起來,再看向唐蒙柳旭,臉上的褶子都擠成了一朵菊花。
但他的笑容此刻卻得不到二人的回應,連老實人柳旭都忍不住皮了一下,沉著臉冷哼道:“衛尉大人前倨後恭,到底是為哪般啊?”
“誤會!都是誤會。”徐寄出生行伍,也不是世家子弟,並不把自己的面子當回事。之前生氣,也只是氣憤自己等了胡嶽這麽久,卻只等到兩個特使罷了。
“來來來,二位請入座。我這就召集眾將共商對策。 ”說罷徐寄就讓身邊親兵立刻擊鼓聚將。
唐蒙柳旭對視一眼,在感歎徐寄厚顏無恥的同時,也為他這個身居九卿高位,還願意對兩個小官小吏服低認錯的態度而感動。
雜亂的帥帳又被收拾得整整齊齊,眾將領入帳後徐寄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向他們介紹道:“這是唐先生,這是嘉州柳府尉。此二人方才向本帥獻出一條破敵救城的妙計,本帥特意讓大家夜晚前來,就是想要一起討論討論。”
中央軍總是看不起地方軍,此時一個徐寄麾下一個都尉便出聲嘲諷道:“鄉野匹夫哪裡來的妙計,大戰在即,衛尉可不要輕信這些來路不明的人。”
徐寄剛剛才裝完逼被打臉,這個都尉又開嘲諷,這不就是往徐寄的刀口上撞嘛。
“住口!你這廢物打仗不行,偏偏只知道誇誇其談,人家唐先生心有妙計,其實你能夠詆毀的?”那都尉還沒說完,劈頭蓋臉就挨了徐寄的一頓巴掌,“來人呐,將這草包給老子拖下去,所屬軍卒,暫並由老夫親自執掌!”
唐蒙也看出來了,這徐衛尉也是想著一出是一出的人,若是你有理,他就甘願服低做小,可若是無理,他分分鍾要你的命。
在徐寄的再次邀請下,唐蒙向幾個都尉又解釋了一遍自己的計策,柳旭也在一旁配合著他在地圖上指指點點。眾將頻頻點頭,也認可了胡嶽制定的作戰計劃。
當晚,唐蒙便留在了徐寄營中參讚軍務,而柳旭則連夜騎馬趕回胡嶽軍營傳信:
兩軍定於明日午後對敘州城西北面之敵軍兩面夾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