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搞得！面都沒見到你們就把縣城給丟了，你們可知道失地是什麽罪嗎?”

　　嘉州府衙內傳來府令顧安賢的陣陣怒吼，一夜之間府治南安外面的兩座屏障峨邊、犍為都被夷人奪取，若不是還有一條大江阻隔，他幾乎都想要收拾細軟逃到CD了。

　　底下兩個縣令戰戰兢兢地說道:“非是下官不抵抗，只因本縣長久以來都是華夷雜處，故而對那些夷人也沒有防備。想不到城內竟然被混進了一夥奸細，他們晚上殺了守城的官兵，帶著那群蠻夷就衝進了城。本縣只有百來縣兵，他們連衣服都還沒穿好就被砍殺殆盡。若是下官不跑，恐怕府君要等到夷人兵臨南安才會知道他們進攻的消息啊。”

　　“罷了罷了，待到戰事結束，你們自去向王上請罪吧。”顧安賢也知道再斥責他們兩個也沒什麽意義，隨意將他們打發走後，便動筆向侄兒所在的雅州求援。

　　至於CD方面，他也不敢欺瞞，火速將求援信送了出去。為了文過飾非，他還將敵人的實力做了一番誇大，到把自己描繪成了不懼危險，堅守不退的大忠臣。

　　胡嶽手握著舅父傳來的求援信，內心十分糾結。他找來羅雲問道:“為何此次邛都和僰人都攻打嘉州，會不會還有一路軍隊會經過笮都縣攻打雅州?”

　　羅雲笑道:“府君真是過慮了。邛都國雖然也算是西夷大國，可是人口也不過十余萬，縱然號稱十萬大軍，但能用者不過兩萬之數。笮都縣雖距邛都較近，然而途中隔有天險，府君派一部偏軍守衛笮關便可無憂。”

　　這倒也是個穩妥的計策，笮都本就是蜀國立國之後，開拓西夷所佔領的第一個夷國，統治時間還不到五十年，因此常常爆發叛亂。長期以來，雅州在那裡都有大量駐軍。此次西南夷入侵，難保笮都的夷人不反。

　　考慮好了對策，胡嶽召集全府官吏開始分配任務。

　　作為胡嶽的專職護衛加情報處長，劇孟自然是要跟他一同出征的，他當即挑選了幾十個好手，先於大部隊沿水路往嘉州打探情報。張棋作為隨軍匠師，帶著幾十個精通武器和甲胄製造修葺的工匠也在隨軍之列。鶯兒作為後勤的總負責人，本來也想跟隨胡嶽，但這次胡嶽卻不許她再任性了，堅決地拒絕了她，只是讓她在雅州督促春耕，大力收購軍糧以保障軍隊的供應。胡博被趕鴨子上架，成了此次出征的軍需官。

　　胡嶽將軍隊兵分三路，命嚴壯帶領丙營前往笮都縣鎮守，命乙營從陸路護送軍糧前往嘉州，自己卻帶領甲營，走水路沿青衣水順流而下馳援南安。

　　他其實是有些怕水的，前世和今生的交接就在水中，那一種窒息的感覺他一輩子也忘不了。他的提議也受到了屬下們的一致反對，特別是胡二這個親歷者:“公子，您第一次坐船就落水了，這次咱們還是走陸路吧！”

　　胡嶽道:“陸路緩慢，還需得保護輜重，等過去恐怕嘉州城都被蠻夷攻下來了。此次是舅父親自請我救援，情況必定已是十萬火急，我又怎麽能夠拖延呢?”

　　“同樣都是援兵，為何不讓乙營走水路呢?”胡二不解道。

　　“兩軍碰面，又要聯合作戰，若是我這個主將不至，作戰時聽誰的號令?往壞一點想，若是嘉州想要保存實力，硬仗都讓我雅州軍上，若我不在又如何避免?”

　　見胡嶽這樣一說，周圍眾人也都不敢再言語，只等趕緊傳下命令，準備船隻輜重供軍隊使用。然而事發倉促，縱然是以雅州的效率，完全準備好也需要一天時間。胡嶽隻得回復信使道:“你回去告訴嚴府君，就說我最早明日，最遲後日便率軍出發，讓他固守城池便是，無需擔憂。”

　　當晚，雅州府所有僚屬齊聚飛仙樓，為出征的同僚踐行。大家都是去年七八月間才剛剛相識，卻因為都有著同樣的目標而相交，相互之間更是不存在利益衝突，正處在一個創業團隊最好的時候。

　　交杯換盞期間，就連司馬相如這個文質彬彬的人都忍不住向胡嶽說道:“屬下恨不能隨府君戰場殺敵，建立功勳。”

　　“文武殊途，相如你的職責就是助本官穩定地方， 讓前方的將士們都沒有後顧之憂。做到了這一點，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向王上為你請功。”胡嶽寬慰道，他知道這些留守的人心中的想法，絕不會讓他們有置身局外的感覺。

　　次日下午，一艘艘原本胡氏用來運輸物資的船隻都已經在碼頭準備妥當。胡嶽在校場點兵之後，便帶領軍隊準備登船。雅州百姓看到這樣的場面本來還有些驚訝，多方打聽後才知道是府君將要帶兵抵擋蠻夷。消息傳開後，滿城百姓自發地走到碼頭，紛紛為出征的子弟，也為胡嶽這個隻用了區區半年，就大大改善了他們生活的府令壯行。

　　看著岸上的人頭攢動，一股子豪情也仿佛充滿了胡嶽的胸腹之中。二月的春分往往還帶著一絲寒意，但此刻的他，絕沒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之感，有的只是“為報傾城隨太守”的感動。

　　此刻他再也不將自己擺的高高在上，仿佛是先知一樣俯視著眾生，再也不將手下的兵卒隻當作為他爭權奪利，建立功勳的工具，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並不是一件件的消耗品。突然理解了項羽在江東八百子弟兵盡數戰死後為何無顏面對家鄉父老，因為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家鄉的期待啊。若只有一人回去，縱然還能夠稱王稱霸，卷土重來，可他能夠扛得起整個家鄉的期待嗎?

　　眼含熱淚，胡嶽接過胡二遞來的鐵皮喇叭，對眾人大喊道:“各位鄉親父老，我胡嶽今日將子弟帶出去作戰，日後定會完完整整地將他們帶回來，讓他們衣錦還鄉！”

　　也許項王也曾經許下過這樣的諾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