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妖伏魔可不是靠這穩妥之道就能做得到的。”
顧臨淵聽見師弟如此說,便立馬製止道:“大師也是好意,長銘無需叨擾。”
“無妨,無妨,蘇施主快人快語正是庇合我佛門直言不諱,確實如今這世間不平,我們又怎能安心修道。”說罷,玄念看著蘇長銘慢慢陷入沉思。
對面的顧臨淵瞧見,便問道:“大師?”
玄念眼皮微垂,猶豫一番,點了點頭,又說道:“我觀蘇施主劍氣早已大成,只是遲遲未有突破,這劍仙之路只是跨了半隻腳,為何...”
蘇長銘被他這麽一說也是一驚,自己的情況一直從未對外人說過,這劍仙的境界自己確是探索多年並且有所感悟,可總覺得就差那麽一步,這玄念竟能一眼看出,五台高僧果然名不虛傳。
如此想到,蘇長銘也不多說,只是看著玄念想聽他接下來能說出什麽。
“吾有一陣法,可觀自在,汝若能破之,必有突破。”
玄念一說完,便引著蘇長銘來到黃岩廣場。
站在廣場中心的兩人,此時正彼此對視著。
蘇長銘將長袍一揮,露出腰間的一把龍泉鋼劍,還不待他抬手,眾人便感覺到這漫天的劍意,充斥雲霄。
玄念見他擺開架勢,也是雙袖拂起卷在手臂上,開始以念禦神,只見其胸前聚起一縷縷金絲,金絲纏繞竟是在他掌心處,化作一方寸世界,這片世界空間裡混沌一片,頃刻就將蘇長銘收了進去。
蘇長銘也不反抗,這金絲勾勒出的空間一到面前,便主動踏了進去,消失在眾人面前。
圍觀弟子一見如此,皆是大驚起來。
就在眾人驚異之時,玄念又是催動陣法,加速金絲纏繞,這頃刻間,這方世界便如絲織的卵巢,等待破繭。
“殿教,這時什麽師伯他怎麽進去了?”
梓鳶瞧見蘇師伯也不反抗,料想他現在恐怕是已經墜入僧人法網,憂慮的問道。
欒靖和方無言對這五台山的功法也是一知半解,對視後只能搖了搖頭。
“放心,師伯是劍仙,不會有事的。”林染見梓鳶擔憂如此說道。
“對,沒人能傷到蘇師伯。”深深也是說道。
此時,這片混沌的空間裡,出現在蘇長銘的面前的,正是當年親手毀了九宮山的妖族長老黑風,這黑風雖是在之後敗在師兄手裡,可這份覆滅山門的仇恨卻一直在自己心底,自己也一直遺憾沒有親手處決這個禍害。
今日,他在出現在自己面前,便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蘇長銘劍指一提,那掛在腰間的那把寶劍奪鞘而出,長劍在指前又分出數十把、數百把縈繞指尖,這簡單的一立劍指,便是攪動起風雲,令天地都為之變色起來。
風卷龍蛇,那黑風一身黑袍加身,不動聲色間就屹立在那,全身上下就只露出一雙邪魅的瞳孔,見其眼角上揚,恐怕是在偷偷譏笑。
蘇長銘一見更是為之惱火,直接左手接過飛劍,右手再次捏起劍訣,只見這劍訣起時,其右手之上又是生出一隻長劍,一時間劍風四起,蘇長銘左右開弓,兩股劍光幻化成兩道劍影,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就是奔了上去。
廣場外的圍觀弟子,見到這玄念面前的纏絲世界金光大盛,皆是大驚起來。
金絲雖是束縛著這個空間,可圍觀的弟子依舊能從裡面感覺到一股泄漏出的劍意,這金絲嚴密,卻還是不能完全掩蓋住氣跡,可想而知這世界裡的流轉的劍氣得有多麽強大了。
蘇長銘幾劍逼了上去,卻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毫無作用,這黑風依舊瀟灑的站在原地、不傷分毫。
蘇長銘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劍就將面前的人劈開,此時,只見其兩手劍指皈依一處,當這劍體與劍意合二為一,化作一塊時,那柄龍泉寶劍便化作擎天之柱一般巍峨巨大,劍體雖是龐大可劍魂已是融入長銘身體之中,揮舞之間便是意隨心發、流暢自如。
此時,只見蘇長銘以劍指的手法抵在眉心的靈台處,這,正是他交給林染的劍招,致虛極,守靜篤,聚於萬象,破其百川。
劍光慢慢收縮起來,化成細微的一道劍芒,蘇長銘盯著黑風,默默的說道:“這是我後幾十年新悟到的劍招,一直未有名字,今日再見你,我便想到一個好名字。”
“這一劍就叫做避邪。”
廣場上玄念的方寸世界裡,不斷散發出強大的金光,而這金繭之上竟是開始出現許多裂痕,就像是蠶蛹破繭般,響起“劈裡啪啦”的聲音。
玄念知道這方寸世界再也困不住他,便將這掌心之物甩了出去。
而就在方寸世界甩出手心後,黃岩廣場上突然暴起一聲巨響。
金繭炸開,煙霧彌漫,卻不見蘇長銘。
夜裡,依舊在菩薩頂上。
“感覺如何?”
“玄念大師佛法精深,確實助我破解多年心魔。”
“那你......”
“哈哈哈...雖是滅了心魔,可你師弟魔障眾多,終究難過劍仙這道門檻。”
說話的兩人自然就是峨眉山的顧臨淵和蘇長銘。
其實在今日的“比試”之後,顧臨淵就找過玄念,只是玄念仍說長銘魔障未除,離劍仙還有所距離。
原本顧臨淵還是半信半疑,可如今聽見長銘自己說出,也是替他可惜。
劍術一道在他們這個層次上,是否入仙,便是有天壤地別之差,長銘資質足夠,長久以來只差機緣,如今好不容易破除心魔,卻依舊未入劍仙一道,這真是讓人痛惜。
顧臨淵本是喜怒不形於色之人,聽到蘇長銘如此說道,面色也是一沉,眼眸微垂,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這也是旁人無法看到的,劍宗宗主難得顯露出的疲倦之態。
蘇長銘看到師兄為自己可惜,也是走到他的身邊,默默地說道:“師兄,在堅持幾年吧,到時候我一定會挑起你身上的擔子,不會讓你和掌教失望的。”
顧臨淵聽他這樣說道,也是振奮起精神,看著這片山川星河說道。
“混沌世間妖魔未平,我又怎麽能真正放得下。”
深深雖是在寫字崖上遭到淘汰,可這一點也不影響她參加這次弟子大會的心情,初試之後便是中秋,也將原本乏悶的心情,便得輕松起來。
二十一日一大早,深深便拉著幾人出來,只是頭一天夜裡聚得太晚,這一大早又被拉起,幾人都有些精神遊離。
相傳五台山乃是文殊菩薩的道場,佛家向來尊重節日習俗,所以深深覺得今日,肯定能找到一些樂子。
早已打聽好,今日在望海峰上,會有弟子聚會,深深便領著幾人一路向著這望海峰而上。
這望海峰位於五台山東台,雖然叫做望海,可不是真正用來看海的,這裡的海指的是山間雲海,黎明登臨其上,便能觀賞到紅日噴薄、雲海翻湧的奇景。
一大早,五人來到這望海峰上,便瞧見這裡早已是人海茫茫、香火繚繞。
身著青灰色僧衣的僧眾依次站在望海樓前,吟唱經文佛歌,一時間真是讓人覺得梵音撩人、佛法無邊。
眾多的佛塔寶刹比鄰而建,其中一座密簷式的水晶塔立刻吸引起林染的主意,這佛前靈跡塔都是用來供奉五台山高僧坐化的舍利。
只是林染不知怎麽的覺得這水晶塔裡傳來一陣熟悉的波動。
就在林染慢慢靠近這水晶塔時,身旁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哦彌陀佛,林施主,我們又再見了。”
幾人轉身一看,便發現說的人正是悟嗔。
“悟嗔小師傅...”
再見悟嗔幾人都是格外的高興,深深見著悟嗔也是學著他的語氣問道。
“哦彌陀佛,悟嗔小師傅,你怎麽也來這啦,是要和我們一起過中秋節麼?”
悟嗔見深深學著自己的模樣,也是大笑了起來,又看著幾人道:“上次說帶你們逛逛五台山,今日得空又恰巧是中秋節,便與你們一同遊賞這五台山吧。”
聽見悟嗔小師傅願意帶著幾人在五台山上遊玩自然高興,深深拉著梓鳶走在前面,林染、悟嗔一群男生走在後面。
幾人沒走多遠,便看見一些穿戴牛鬼蛇神模樣衣物面具的弟子,在寺廟前的廣場上嬉戲耍鬧,他們身後還跟著許多僧眾,吹奏廟堂音念護法經。
深深看著好奇便問道悟嗔:“這些僧眾在這嬉戲耍鬧,是要幹嘛?”
悟嗔聽見深深如此問道,也是淺笑的說道:“顧施主,這可不是在嬉戲耍鬧,這都是我五台山上頗有輩分的子弟在“跳布扎”。”
“跳布扎?”
聽悟嗔如此說道,林染幾人都是疑惑道。
悟嗔慢慢走到“跳布扎”的人群旁道:“這跳布扎乃是五台山上的重大佛事活動之一,在活動的前一天寺裡的僧人便會念經祈願。而到了當天,便會讓寺裡有身份的子弟,穿戴神佛的衣物和面具,跳金剛舞震懾鬼怪,祈望來年世間風調雨順,不受妖魔精怪的打擾。”
儀仗過後,幾人又看著,後面的僧人扛著一座彌勒菩薩像,正慢慢跟在隊伍的後面,腳下劃圓,按圓行步,他們用這種方式來祈禱福泰安康、永壽吉祥。
走過望海峰,幾人又來到菩薩頂,此時菩薩頂上有一群五台弟子正在練習拳腳。
當幾人走上前時,在圍觀的人群之中還發現兩道熟悉的身影。
“欒殿教...”
“方殿教...”
雖然知道欒殿教和方殿教也是來了五台山,可一直都是沒碰上,今日再見覺得格外親切。
欒靖和方無言也是聽到深深的聲音,回頭看時五個小鬼已是跑到跟前,許久沒見,幾人繞著兩位殿教跟前說個沒完,直到悟嗔也是走了過來,向著欒靖和方無言和打著招呼,深深幾人才消停下來。
此時,菩薩頂上的一眾五台弟子正在打一套行功羅漢拳,只見舞拳弟子各個拳風招展,通體運勁,真是意念一發,而牽動全身。
當大家看得入神的時候,悟嗔小師傅在一旁說道:“旁人看我五台山弟子的招式,都以為我五台山只有拳腳功夫上,或是說這些外功的本事,可實際上,我們真正引以為傲的確是內功的磨練。”
幾人聽到小沙彌這樣說都是看了過來,又聽見他說:“五台拳譜將就心意合一,在於耳與心合多益精,目與心合多益明,口與心合多益勇,鼻與心合多益力,手與心合更疾快。這就是五行相合一氣,心一動而內勁生,強調的都是內功與外功的合一。”
聽著悟稱這樣解釋,幾人也是對五台功法有了一個略微的了解,此時,再看這些弟子練功,便覺得這寸寸拳法中正是暗藏禪機。
就在大家欣賞,弟子舞拳的時候,人群中忽然傳出幾道聲音。
“快去後院,聽說五台山的大師和峨眉山的劍仙正在比試。”
“什麽,我沒聽錯吧。”
“哎呀,快走啦,去晚了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
消息傳開,原本圍觀的人群已是散了一大半,就連其他地方的弟子也是陸續向菩薩頂上趕來。
兩位殿教和林染五人都是奇怪,這五台山的高僧怎麽會和峨眉山的劍仙比試,說道峨眉山的劍仙,難道是...
峨眉山的幾人似乎都想到了同一個人,大家對視了一眼,便拉著悟嗔趕緊往後院走去。
幾人來到後院,才發現這後院竟是一處極為開闊的景園,景園後面是一百零八階石梯,上了石梯後便是一處黃岩廣場。
黃岩廣場之上,此時正站著兩人。
其中一人,僧侶模樣,正凜凜威嚴的站在廣場中心處,只見僧人身著一件棗紅袈裟,胸前還掛著一串紫檀念珠,手持一隻金黃錫杖,錫杖上又扣有十隻銅環,正是表示震懾十方之意。
而另一人,道人穿著,頗為朗逸的面龐正抬頭望著的天空,藏青道袍披掛在身,而這道袍上還紋有八寶金絲,看上去十分尊貴,只見他腰間掛著一口鋼劍,也不豎髻戴冠,只是閑散的綁在背後,顯得瀟灑。
黃岩廣場雖被圍得密不透風,可深深、林染幾人從老遠便看到擂台上的兩人,悟嗔和深深也幾乎同時不可思議的驚歎道。
“蘇師伯...”
“玄念師叔...”
此時,廣場上站的一道一佛,正是蘇長銘和玄念。
一見到這兩人,張奕便脫口說道:“乖乖,這不是,神仙打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