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琴驚聞調查組組長就是自己失去聯系的堂哥,在驚喜的同時,也充滿了矛盾。她驚喜的是可以通過跟李維平的這層關系,能夠跟楊崇啟順利取得聯系,而矛盾的是自己是否該把楊崇啟為女兒準備的贓款上繳出去。當聽到兒子向堂哥做出的保證,讓她大吃一驚。她本想斥責兒子幾句,不過沒有說出口,畢竟,兒子的這番話更有助於順利面見楊崇啟。
李維平也是一個很老道的人,知道楊崇啟還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兒,如果讓跟他的女兒有關的親人去做他的工作,這對於他放棄頑固的立場有很大的作用。所以,當他聽到郭浩東的話顯得很興奮道:“浩東,你有這樣的態度和決心,讓我感到很欣慰。對於你的那位嶽父來說,現在只是放不下自己的女兒,才可能有所保留。假如讓他知道,即使他不在了,自己的女兒依舊能得到很好的照顧,那他不僅會了卻牽掛,也不再會執著那些身外之物了。”
郭浩東點點頭:“我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麽話。現在能立即去見他嗎?”
李維平笑道:“那也得先吃完飯呀。”
李素琴這時趁機道:“那我跟浩東一起去見他吧,並親自告訴他說,楠楠不僅是我的兒媳婦,也是我的親閨女。”
李維平毫無異議:“好的,我滿足你們的要求。”
劉雲凱似乎感覺不妥,不由瞥了一眼上司,欲言又止。
等他們四人吃過午飯,又一同來到了楊崇啟的病房外。
此時,門口又換了兩個新警察。原來的兩個警察被換班吃飯去了。對於楊崇啟這樣重要的調查對象,李維平自然不敢大意,竟然派多名警察輪流監護。
在李維平的交涉下,門口的警察就放郭浩東和李素琴進入了病房。
劉雲凱想跟進,但被李維平抓住了胳膊,並向他搖搖頭。
劉雲凱等病房門關閉了,不由低聲對上司道:“咱們這樣做合適嗎?”
李維平自信地一笑:“你既然相信你的老同學,我也相信我這個妹妹。他們目前明白是什麽樣的形勢。我們紀委的人如果在場,反倒影響楊崇啟講實話。”
劉雲凱“哦”了一聲,便不言語了。
再說李素琴一進入病房,發現楊崇啟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雖然雙目緊閉,但也難掩憔悴。她心裡不由百感交集,緊走幾步上前,也忘記了兒子就在附近,而動情地呼喚一聲:“崇啟!”
郭浩東知道嶽父比老媽大十多歲,還跟老媽有師生關系,當聽到老媽這樣動情地稱呼楊崇啟,不由一愣。
楊崇啟今天無異遭受到他人生中最慘重的滑鐵盧,精神上所承受的打擊是無比巨大的。‘萬裡悲秋常做客,百年多病獨登台’可謂是對他真實的寫照。他想就此睡過去,可是他的那些懊悔和精神上的煎熬充斥著他的大腦,讓他絲毫得不到片刻的平靜。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親切的呼喚,讓他從無休止的噩夢裡回到了現實中。當他一睜開眼睛,頓時跟李素琴那雙充滿關切的眼神相對。
“素琴···是你嗎···”
“嗯···您還好嗎···”
“素琴···你怎麽來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李素琴的熱淚頓時奪眶而出:“您沒有···我和浩東是經過調查組的批準···才能進來見您一面···”
“浩東···浩東呢?”
李素琴聽他這樣一問,這才想到自己的兒子。她剛才因為太激動,已經有點忘乎所以了,於是趕緊擦一下眼淚,並把身子一閃,讓郭浩東暴露在楊崇啟的目光下。
郭浩東此時心裡亦是百感交集,顧不是一旁垂淚的老媽,向嶽父關切地詢問:“您還好嗎?”
楊崇啟微微點點頭:“楠楠呢···她還好嗎?”
郭浩東不能把楊楠楠流產的事情講出去,只是眼睛濕潤道:“她現在心裡有些接受不了···但您請放心,我會陪護好她的。”
楊崇啟滿臉悔恨道:“我知道楠楠的自尊心強···我這個爸爸給她的臉抹黑了···”
郭浩東搖搖頭:“您不要這樣自責。我知道您所做的一切,無論對不對,都是為楠楠著想。”
楊崇啟眼睛一亮:“浩東你真是這樣想?”
郭浩東點點頭:“我知道您對楠楠的感情。可是,關心則亂,您為了她了畢竟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情。”
楊崇啟聽出了郭浩東言外之音的責怪,不由黯然無語。
郭浩東思忖一下,便繼續講道:“您跟世界上千萬父母家長一樣,非常愛自己的孩子,甚至可以試著為她夠天上的月亮。可是,單純從物質欲上去滿足自己的孩子,並不是真正的愛呀!”
楊崇啟立即向郭浩東投來了詫異的眼神。
郭浩東並不理會老嶽父的眼神,繼續講道:“我平時很喜歡看關於動物的節目,看到那些草食動物教自己的孩子怎樣躲避危險和逃生;看那些肉食動物教自己的孩子如何去捕獵;看那些飛禽教自己的孩子如果學會飛翔。我從中領悟到許多的道理。其實我們人類跟動物一樣,要懂得教會自己的下一代如何生存在這個社會中。可是,我們應該向那些動物學習,不是給自己的孩子多少物質財富,而是磨礪他(她)的生活本領。您覺得給楠楠提供一個豐富的物質環境就是愛她,甚至是不惜自己走上犯罪的道路。但是,楠楠需要這些身外之物嗎?她就像一隻小鳥一樣,需要的是一雙有力的翅膀,在屬於自己的天空中自由飛翔,而您所提供了這些財富只是她的負累,束縛了她的自由。難道讓她好逸惡勞生活一輩子嗎?”
楊崇啟黯然地感慨:“浩東你說得對,我早該知道金錢會腐蝕一個人的靈魂,可當初為什麽沒有看開,偏偏為她追逐這些東西呢!”
郭浩東感慨道:“國外有這樣一個故事,一位富翁發現自己的兒子每天不求上進,好逸惡勞地生活著。他知道兒子是依靠自己的財富,為了激勵他的兒子,他於是把自己的所有的財富都散發給了窮人,而讓自己成為一個窮人。他的目的就是讓兒子沒有貪圖享受的資本,懂得去為自己奮鬥。我聽說曾經的世界首富比爾蓋茨已經留下遺囑,自己會把所有的財產獻給慈善事業,而不是讓自己的兒女去繼承。由此可見,他們對啃老族是多麽的鄙視。其實,您說對了,金錢確實能腐蝕一個人的靈魂,讓他(她)失去了人生方向,而走向最終的墮落。俗話說,富不過三代。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楊崇啟懊悔道:“唉,我何嘗不知道這些道理,可放在自己的身上,為什麽這樣糊塗呢?”
郭浩東趕緊表示道:“亡羊補牢,猶時未晚。您現在完全可以補救自己的錯誤。”
楊崇啟苦笑道:“我已經陷進去了,難道還能拔出去嗎?”
郭浩東凜然道:“已經走錯的路雖然無法再走回來了,但心卻可以回頭。您之前所犯的錯誤和對楠楠的傷害都無法挽回了。但是,我相信楠楠現在需要一個幡然醒悟,並且悔改的父親,而不是一個執迷不悟,繼續掩飾自己錯誤的父親。”
楊崇啟深邃的眼神凝視了郭浩東很久,才發至肺腑地講一句:“我之前為楠楠做了很多錯事,但唯一有一件值得我欣慰,那就是為她選擇了一個好男人。”
郭浩東心裡一震,當想到自己曾經給楠楠帶來的傷害,不由淒然道:“您千萬不要這樣說,我對楠楠來說,並不是一個好丈夫。”
楊崇啟淡然一笑,並用虛弱的語音講道:“我知道當初把你和楠楠勉強綁成夫妻關系···對你很不公平···也知道你心裡已經有了心愛的女孩···不過···只要你現在懂得珍惜楠楠了···那就足夠了···我陪不了楠楠了···但把楠楠托付給你和你媽媽···我死而無憾了···”
郭浩東一怔,不由回首望一眼老媽。李素琴那副憐惜的目光一直投在楊崇啟的身上,絲毫沒有離開過。
楊崇啟緩了一口氣,才對郭浩東繼續表示道:“浩東···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也不會讓楠楠感覺我是一個死不悔改的老爸···請你替我照顧好她···你可以出去了···我有話單獨對你媽媽講···”
郭浩東驚愕的眼神盯了老媽一眼,李素琴這是緩過神來,立即對兒子表示道:“你先出去吧。”
郭浩東隻好點點頭,然後再對楊崇啟道一聲,“您要珍重自己”,轉身向外走去——
“浩東···”
就在郭浩東就要推開房門時,楊崇啟又失聲叫了一聲。
郭浩東心裡一動,立即回過身來,當跟楊崇啟那副殷切和不舍的眼神相交時,心裡不由百感交集,動情地表示:“爸您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楠楠一輩子的。”
楊崇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流淚點點頭。
郭浩東鼻子一酸,趕緊回過頭推門出去。
李素琴等兒子離開後,那雙淒切和憐惜的目光默默跟楊崇啟對視,她心裡悲痛到了極點,當想到是她和他的女兒告發了他,那種莫名的苦楚簡直是無法形容。
還是楊崇啟打破了僵局:“素琴···咱倆的關系··但最好隱瞞住蘭蘭···”
李素琴一愣:“為什麽?您還為她準備了那麽多錢呢?”
楊崇啟苦笑道:“浩東剛才跟我講的那麽多的道理,難道你沒聽進去嗎?”
李素琴心裡一酸,趕緊講道:“只要您心裡能過這道坎就行。”
楊崇啟黯然道:“楠楠對我來說,才是我最愛的寶貝女兒。可是,到最後我也隻給她帶去的是傷害。我之前什麽也有給過蘭蘭,難道讓她因為自己的身世而蒙羞嗎?”
“崇啟您···”
楊崇啟望著李素琴愕然的眼神,緩聲解釋道:“蘭蘭是我們是我倆不該發生的關系所導致的結果。我們已經讓她背負這樣恥辱的身世,難道再讓那些金錢去腐蝕她的靈魂嗎?所以,對她最好的補償和愛就是一直隱瞞下去,並默默地祝福她。”
李素琴此時的心裡可謂是百感交集,作為母親,當然想認回自己的女兒,可是如果讓女兒知道自己給病危的生父最致命的一擊,那對她又是多大的打擊呀。也許楊崇啟考慮得對,既然真相讓人感到殘酷,那就讓真相永遠掩藏下去吧。
“我聽您的,不會再認她了。”李素琴思忖之後,才對楊崇啟輕聲表示道。
楊崇啟點點頭:“浩東是一個好孩子。他差一點沒跟蘭蘭在一起。我這一生,做得最正確的事情,就是拆散了他倆,而把楠楠托付給了他。”
李素琴激動點點頭:“是呀,這不僅是楠楠的福氣,也避免了一場孽緣。”
楊崇啟這時回憶起當初跟李素琴唯一的一次,不由感慨萬分。他深吸一口,然後斷斷續續道:“素琴···我快不行了···也許這是我倆最後一次見面···你一定要珍重自己···我知道郭泰也做了許多違規的事情···但為了你的幸福···我會代替他承擔一切責任···”
“崇啟···您這是何苦呢···”
李素琴泣不成聲了,很想把郭泰跟王曉冉的關系講出來,但在此時,又如何做出刺激到楊崇啟的事情來?
楊崇啟這時又講道:“我給你和楠楠卡裡的錢,都是從紀軍那裡得到的。總共是四千萬,其中楠楠那張卡裡是三千萬。雖然她倆都是我的女兒,但畢竟楠楠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我當初還是在感情上有偏向的。”
李素琴含淚點點頭:“別說是您,就連我心裡愛楠楠也是多一點。我既然不能認蘭蘭,就把對女兒的愛都用在楠楠身上了。”
楊崇啟欣慰地一笑:“我···相信···楠楠有你倆照顧···我死也瞑目了···你把卡就由浩東交給組織吧···我只有把紀軍的贓款都拿出來···才能解釋清我派人截殺紀軍的動機···”
再說郭浩東走出來之後,門外的李維平和劉雲凱都好奇地圍攏過來:“你怎麽一個人出來了?情況怎麽樣?”
其實,郭浩東心裡也非常疑惑,只能對他倆解釋道:“我已經把利害關系跟他說明白了,請允許他考慮一下吧。”
“哦,那你媽媽怎沒出來?”
“她···還在勸他呢,並聊些關於楠楠的事情。”
李維平點點頭:“但願他能在生命最後時刻,能夠良心發現。否則,有些謎團就真成為千古之謎了。”
郭浩東心裡一顫,明白李維平這段話的含義。對於楊崇啟來說,生命已經到了極限,隨時都可能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
他和李維平以及劉雲凱都懷著一顆不安的心等候裡面的動靜。
又足足過了半個小時,李素琴才紅腫著眼睛走了出來。
“琴琴,情況怎麽樣?”李維平還習慣地稱呼著她的小名。
李素琴看了他,又看了看兒子以及劉雲凱,才輕聲道:“大平哥,我要單獨跟您說幾句話。”
李維平會意地點點頭,並向李素琴一擺手:“那我們去那邊談吧。”
郭浩東一看,自己剛認的舅舅把老媽領到了自己曾經帶桂玲談話的走廊盡頭。
李素琴這時低聲對堂哥講道:“大平哥,楊書記的生命就快走到盡頭了,對於生命和榮譽都快失去的老人來說,沒有必要再隱瞞什麽了。所以,請您一定相信他的話。”
李維平被她這幾句話,就像迎頭被潑了一盆霧水一樣,不由詫異地望著她。
李素琴這時又講道:“他說以前從沒收受過紀軍一分錢,當得知紀軍出逃後,就預料到他是攜款出逃,於是趁桂虎還在美洲時,就指派他去機場堵截紀軍,結果,桂虎真在紀軍身上搞到了錢。所以,桂虎就殺了他。”
李維平一番半信半疑的表情,遲疑了一會,才問道:“那他從紀軍那裡得到多少錢?”
李素琴早有準備,便有條不紊地講道:“經過桂虎的再三拷問,最終從紀軍身上搞到了四千多萬的贓款。如今這筆錢已經轉到了楠楠的名下。可是,楠楠並不知情。”
李維平詫異道:“這是怎麽回事?”
李素琴解釋道:“楊書記得知楠楠懷孕時,就趁機送給她一張銀行卡,並口稱是給未來外孫的禮物。 楠楠當時並沒有問卡裡有多少錢,於是就收下了。”
李維平沉吟一下,才表態:“那張卡是以楠楠的真名嗎?我們可以通知所在的銀行,凍結她的帳號。”
李素琴趕緊搖頭:“萬萬不可。楠楠不知道裡面有多少錢,才收下那張卡的。我和浩東會勸說她交出那張卡的。這樣,也算是楊書記主動交出贓款。”
李維平雖然不清楚李素琴對楊崇啟的情愫,但就憑他們是兒女親家的份上,如此維護楊崇啟,便不算過分。再說,作為調查組成員的他能夠衝一個將死之人身上又摳出四千萬的贓款,可謂是極大的收獲。他於是同意了李素琴的請求。
李素琴同堂哥告別後,立即跟兒子一起去楊楠楠的病房。
在路上,李素琴才悄聲道:“楠楠有一張三千萬巨款的銀行卡,我這裡還有一張一千萬元的銀行卡。現在需要從楠楠手裡拿到那張卡,再把我手裡這張卡裡的錢打進她的卡裡,就可以上繳給你舅舅了。這樣,我們就幫楠楠爸徹底退贓了。”
郭浩東已經意料到楊崇啟的贓款就在楊楠楠的卡上,但沒有料到會數目是如此巨大,又聽說在老媽的手裡也有一千萬,就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疑惑了,不由嚴肅地質問:“媽,您跟楠楠爸到底是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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