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知府朱有貴講完開場話,院首之爭正式開始了。
本次院首之爭依舊延續往年的那一套規矩,這第一日依照規矩也只需比試兩項,而第一項則是作畫,出題的也正是這位知府大人,要求以青山綠水為題,至於畫中的立意等,三大書院學子可各顯其能。
術業有專攻,三大書院的教學側重不同,各有強項也有弱項。
水墨丹青,向來是杭州寒山書院引以為傲的強項之一,這家書院在最近十年,已經連續五次奪得書院院首,這在以前從未有過,今年已有不少人認為本次的院首也多半屬於寒山書院。寒山書院這一邊,一眾學子們士氣高昂,同樣來自杭州的那些青樓勾欄等地的女子,一個個與有榮焉。寒山書院這第一項派出來的學子,並非他們書院的兩大才子謝新書和柳牧,竟只是三個名聲不顯的普通學子,這似乎在告訴書樓前所有人,他們這一項根本不需要謝新書和柳牧,普通學子便可贏得勝籌。
“這寒山書院未免有些自傲了……”
“沒能力才叫自傲,有能力這叫自信……”
志海書樓前,在場不少人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雖說文無第一,但院首之爭需要評定出一個第一,而最終哪家書院能夠成為院首的關鍵便在於“勝籌”二字。院首之爭一共有七項比試,每一項比試,雖然要求上是派出三位學子,當然也可以派出一位,但這一位需要同時代替另外兩個人。例如第一項作畫,若只派出一位學子,這位學子需作三幅畫,三大書院一般不會冒這個險,除非這位學子真的擁有這等能力。
每一項比試每位學子最多可以贏得三枚勝籌,三位學子加起來每一項最多可以贏得九枚勝籌,勝籌是以竹片製成的竹籌,也就是說一項比試最多可以贏得九枚勝籌,七項比試最多可以贏得六十三枚勝籌。九枚勝籌是單項的滿分,六十三枚勝籌便是七項比試的滿分,歷來沒有哪家書院能夠贏得六十三枚勝籌,三大書院今年也不會有這種不現實的願望。
而決定每一項給出幾枚勝籌或者說負責打分的,正是坐椅子上的三十位評委。
待七項比試全部結束以後,最後通過計算三大書院贏得的勝籌總數,贏得最多的那家書院,便會成為三大書院的院首。
……
……
第一項是作畫,寒山書院派出的三位學子,現在已站在比試場地的書桌之前。
湖光書院這一邊,葉華庭也沒太多猶豫,事實上早在之前便已決定好的,現在也不需要多說,他看向郭莊嶽三人點點頭,這三人同時起身拱手一禮,大步走向比試場地。葉子由的專長並非作畫,他這一項不如郭莊嶽三人,自然不會上場。陳閑雖然書法一流,但他的作畫水準,僅源自於書法功底,他並未真正學過作畫,當然不會自告奮勇的上場獻醜。
坐在他身旁蒲團上吃著蜜餞的暖兒,對此卻有不一樣的看法。
“駙馬爺應該上場的,肯定不會太差啦。”
“這是院首之爭,不是玩遊戲。”
“嘻……好吧,是暖兒太兒戲了,駙馬爺吃不吃蜜餞?”
“你自己吃吧。”
“清奴姐姐吃蜜餞嗎?珠璣姑娘和梨花姐姐你們吃嗎?”
也不知暖兒腰間那隻大荷包裝了多少蜜餞,伸手一掏一把,分給清奴和白梨花,珠璣也似乎不怎麽愛吃甜食,含笑搖頭拒絕了。陳閑幾人坐在湖光書院這一邊最前排位置,
後方那些湖光書院的學子看見這些情景,大多對望苦笑,大抵覺得這位自家書院出來的駙馬爺委實派頭太足,不僅有兩個美婢隨身伺候,且能與珠璣這等美人談笑風生。這些學子自是有些羨慕也有些嫉妒,可他們知道陳閑的才華,這種時候確實非常需要這樣的人物,再有不滿也只能忍著。 位於書樓前最中心的比試場地,出自三大書院的學子一共九個人,現在站在各自的桌子前,已經開始運筆作畫。
作畫的時間是一炷香,現在這炷香已近燒了一半,氣氛已經很是緊張。
“依我看,寒山書院這三人可能都能贏得三枚勝籌,那加起來便是九枚勝籌,嘖……第一項便能贏得九枚勝籌。”
“湖光書院上一次在作畫這一項贏了五枚勝籌,我看這一次也多半是四五枚的成績。”
“太蒼書院上一次作畫上是贏了六枚勝籌吧,這次也應該不會太差勁。”
書樓前眾人的議論聲時不時的響起,葉觀之等三大書院的山長和先生等人,一個個面容嚴肅,目不轉睛望著比試場地。
“咚——”
一聲鑼響在比試場地中心向外傳開,香案旁有人唱道:“時間已到,九位學子停筆!”
書樓前不少人不由自主地站起身,這一刻沒人講話,目光全部集中在比試場地上,等待九位學子的展示與最後的結果。
作畫這一項,三十位評委需要立即給出評判,也就是需要立即給出勝籌。郭莊嶽等九人需向在場所有人展示自己的畫作,再向人表達自己畫中的立意等,最後這一幅一幅畫作,會在三十位評委手上過一遍,他們心中有自己的評判結果,再寫下勝籌之外的小籌數目,最後通過統計三十位評委給出的小籌,得出應該給幾枚勝籌。
小籌的份量有輕有重,可以不給也可以全給,還可以唆使其他評委給誰不給誰,正如馮延祚現在正做這種勾當。
最後得出的結果,郭見深一幅畫贏得了兩枚勝籌,莊志富也贏了兩枚,嶽溪贏了一枚,三人加起來湖光書院共得五枚。
太蒼書院加起來也是五枚,有些意外的是,寒山書院三人相加才贏得了六枚勝籌,比之上次少兩枚。
目前來看,寒山書院在這第一項作畫上,才領先一枚勝籌,這是他們引以為傲的強項之一,結果大是出人意料。
“怎麽回事?寒山書院往年這一項能贏八枚的!”
“肯定有人沒給小籌。”
各種質疑聲陸陸續續的響起來,然而並沒多少人在意這種聲音,無論勝籌給多給少總有人有意見,這種事情實在正常。
寒山書院的學子也沒什麽好說的,何況結果仍是領先一枚,他們有信心奪得本次院首。
……
……
第一項作畫結束,朱有貴起身說道:“接下來是今日的最後一項比試,亦是院首之爭的第二項比試,作詩。”
他轉個身,面向楚乾律拱手笑道:“這第二項……有勞獻王殿下出一題。”
“既是如此,那本王便出一題……”
楚乾律笑著站起身,仰頭望望天空烈日當頭,他平視樓前眾人,嗓音洪亮說道:“酷暑將至,便以雪為題。”
“此題甚好!”
朱有貴又向著楚乾律拱拱手,面向眾人道:“有請三大書院派出學子,以雪為題作詩一首。”
詩詞可以說是三大書院共同擁有的強項,這也算是院首之爭上的重頭戲之一,往年三家書院都會派出自家書院最有詩才的學子,這一次也毫不例外。寒山書院派出的正是他們書院的兩大才子謝新書和柳牧,而第三位學子的才名僅在這兩人之下,他們這一項可謂全力出動。太蒼書院這一次派出了雲老伯爺的次孫雲文海,及他們書院的第二才子紀日出,這位第二才子也是名副其實,十六歲已有數首詩詞問世,亦是少年成名。
兩家書院的才子走來比試場地,站在各自桌子前,六位大才子同時站在場中,極為引人關注。
來自杭州的這群風塵女子最為興奮。
“看見沒, 謝公子和柳公子同時上場了,寒山書院有他二人,這一項至少能贏得八枚勝籌。”
“姐姐,你說謝大才子這一次的詩作,會不會像上次那樣被人傳唱至今?”
女子群中的花牡丹很肯定說道:“當然會了,他可是我們杭州第一才子。”
“姐姐,聽說柳牧是師擎先生的弟子,詩詞上的造詣應也不俗吧?”
冷幽幽點點頭道:“對,柳公子詩琴雙絕,才氣驚人!”
書樓前除了她們這群女子外,坐在小椅子上的楚夢蓮也很是興奮,雀躍地起身朝著雲文海揮動手臂:“文海表哥……”
這時候就差湖光書院還沒派出學子,在場大部分人的目光盯著這一邊,很快湖光書院也已派出三人,在場大多數人隻認識葉子由和郭見深,並不認識那個身形單薄面容俊雅的第三位學子。暖兒看著自家駙馬爺走向比試場地的身影,小臉上無比欣喜,一顆一顆蜜餞往嘴裡塞,腮幫子鼓鼓的不清不楚喊著些助威的話。珠璣和白梨花安安靜靜地未曾開口,眼神滿是期待。清奴自從來到湖光書院便一直很安靜,表現與往日有些反常,此時也只是沉默地看著。
陳閑和葉子由及郭見深,三人走來比試場地,在桌子前停下腳,三家書院,九位學子,九張桌子呈三角之勢對立。
比試場地外的圍觀人群最前排,阮紅瘦也莫名有些興奮:“厲害了,這小白臉居然也會上場。”
在場地外的竹林間,飛樓窗子口,近日越發清瘦的葉輕歌,目光灼灼遙望著場地上的陳閑,輕聲喊著:“照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