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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婿》第27章 第4日中
  此時的杏花巷中段,上空黑色濃煙已變為青煙,火勢已得到控制。

  隨著濃煙漂浮至半空中的灰燼,如黑灰色的雪花飛揚又飄落,波及到不少人家。

  暖兒和白梨花踏入杏花巷走了一小段,便抬頭看見了中段往後青煙卷卷。

  “怎麽回事,哪家走水了嗎?”

  “好像是,咦……梨花你看,站在你家門前的好像是我家駙馬爺和你家小姐,不好……是你家走水啦!”

  “我……我家?”白梨花驚愕停下腳,下一瞬便邁著步子向前跑:“……小姐……小姐……”

  珠璣平時幾乎不到後廚,自也接觸不到柴火,現在自己家發生這樣的事,白梨花立馬想到這多半是自己闖下的禍。再一想今早出門之前,確實到過後廚生過火,便更加肯定這一定是自己的錯了。至於為何引起火災,她現在已經記不起當時的大意舉動,此時一心一意記掛著自家小姐有沒有事,各種後悔自責害怕與擔心的情緒衝擊著她的身心,她嗓音便帶著哭腔。

  “小姐……”她快步跑到近處:“小姐你沒事吧?”

  “梨花……”珠璣向前迎出兩步:“我沒事,不用擔心。”

  看著自家宅門和宅院內的慘淡景象,白梨花心中更加內疚了:“小姐,這都是我的錯,我……”

  珠璣前一刻便已肯定這一定是白梨花粗心大意造成的火災,但她並未生氣或指責白梨花,反過來安慰白梨花不要自責,白梨花眼中含著淚,當看見珠璣真的毫發無損,她一顆心才真正放下一半,或許在她眼中珠璣沒事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都是可以彌補的小事件。陳閑作為一個外人與旁聽者,自然無權指責白梨花的過錯,倒是看她主仆二人情深義重,可見一路上經歷過不少考驗與磨難,這大抵已是真正的生死相依,兩女一人低泣愧疚,一人柔聲寬慰,倒是一幕蠻有趣的場景。

  “剛才多虧了身旁陳大駙馬及時趕來……”

  此時說起陳閑,珠璣瞥了眼身旁,又低眉垂眼揉揉手腕:“若不然……後果難以想象。”

  白梨花大抵能腦補出前一刻的畫面,走來陳閑身前福禮說道:“梨花多謝陳大駙馬挺身相助。”

  陳閑微笑點點頭道:“舉手之勞而已,真正該謝的是這些幫著滅火的人。”

  “駙馬爺……駙馬爺……”暖兒跑得比較慢,這時候才匆匆趕來:“駙馬爺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陳閑淡然一笑,忽然皺皺眉:“暖兒,你今早出門不是掛著荷包的嗎?你腰畔荷包呢?”

  珠璣和白梨花看向暖兒腰畔,暖兒也低頭一看,頓時茫然抬頭:“對呀,我荷包呢?剛買東西的時候都還付過銀子的!”

  她低頭看向白梨花腰畔:“你的荷包也不見了嗎?”

  “沒……”白梨花從上裳縫間掏出她自己的荷包,後又塞回去說道:“自從上次丟第七次後,我便沒再把荷包掛腰上了,那七次我是絲毫沒有察覺,今早我們一直在一起,我也沒有任何感覺。可想而知,這個人順手牽羊的功夫非常厲害,這不是一般人,並且與上一次明目張膽的動手搶你荷包的那人絕不是同一路人,你今早遇上的,估計正是從我這兒順走七次荷包的人,暖兒,你今後也不要把荷包掛腰上了。”

  “太氣人了……”暖兒氣急敗壞說道:“我以後把荷包捏在手心裡,哼……看這人還敢不敢出手!”

  她於此事已然耿耿於懷,

到底是心疼那幾顆碎銀子。  ……

  ……

  從後廚失火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火勢已被徹底澆滅,所幸真正受到損失的只是珠璣主仆這一家,一座環境雅致的小宅院,幾乎快毀去了一半,廳堂正房和兩間廂房也均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前面小庭院處處覆著灰燼和白塵,還有不少人踩出來或留下的泥跡水窪等,小池塘所剩不多的池水也已變成了汙水,整座小宅院髒亂不堪,進門一片狼藉與慘淡,連個乾淨的下腳的地方都沒有,而其余人家僅是受到了些許影響,在可容忍范圍之內。

  然而這座小宅院是通過牙行租來的,宅院主人可無法容忍,很快聞風而來,後來收了銀子簽了宅契,興高采烈地走了。

  若非發生這樣的事,珠璣是不會以超過平時兩倍的價格買下這座宅院的,不是舍不得出這筆銀子,而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下一個目的地在哪兒,可能隨時就要離開蘇州,當然事已至此,這些事已不值得她主仆二人多想。此時主仆二人在杏花巷中段一家一家的登門致歉與道謝,眾家眾人大多是表示原諒,可能因為這個人是名滿蘇州的珠璣。

  她二人道完歉,便直接應之前之邀,移步到了陳府。

  自家宅院的事自也不能放手不管,但這些事自是用不著珠璣親力親為,再者說她哪會處理這種事,白梨花的生活經驗雖比她豐富不少,可也不太清楚具體事宜,兩女在這件事上可謂是一抹黑,在蘇州也沒半個熟人。後來蔡力勁得知這種情況,便主動提出幫她們善後,便帶著白梨花出了門,跑動跑西,買石料,買木材,請匠人,找長工等……開始清理與重建。

  ……

  ……

  白梨花離開以後,珠璣一個人在陳家老宅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

  這個時間又不用去小夜半樓,她平時在家不是練琴便是鑽研琴譜,很少有古琴和琴譜這兩樣同時不在身邊的時候,少了這兩樣便恍如失去了人生方向,現在身旁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倒是知道陳閑正在偏廳用飯,暖兒也多半留在偏廳,她沒有吃午飯的習慣,便沒去偏廳,自也仍然記得請教離騷與琴技的事,然而這個時間顯然不合適。

  陳家老宅曲徑通幽,十步一景,珠璣沿著小徑走走看看,倒也很快樂在其中,忽然遠遠的聽見了動人的琴聲,她的興致在這一刻被勾起來,憑著敏銳的聽覺與判斷力,很快便尋到了琴聲的傳出地點,就在視野之內的園湖水榭,而坐在水榭內撫琴的卻是她未曾見過的陌生女子。不過她聽白梨花說起過,陳府前幾日有自京都的天陽公主府而來的一男一女。暖兒當時給白梨花說的時候當然不可能直呼其名,而是以蔡統領和霍大家稱呼的,至於因何而來,暖兒當時說是教人武功和琴棋書畫等。

  珠璣從白梨花口中得知的自也是這些話,她前一刻見過蔡力勁,那眼前水榭內的女子身份自是不難猜了。

  霍豔侯也沒有吃午飯的習慣,便先一步來到了園湖水榭,她依舊背水而坐,低頭專注撫琴,美妙的琴聲四處飄散,並未留意到珠璣正一步步走近水榭。珠璣也怕打攪了水榭中人的雅興,步子邁得極小且輕。

  在與水榭相距不到二十步,霍豔侯似有察覺,抬頭去看,便見珠璣站在水榭之外,她十指按住琴弦,琴聲戛然而止。

  二人無聲對視,似都為著對方的絕美容顏,眼眸中均有驚豔之色。

  隨後霍豔侯含笑問道:“姑娘便是失火的那戶人家?”

  珠璣快步走進水榭,走來琴案之前微福一禮:“正是失火人家珠璣,見過霍大家了。”

  “……嗯?”霍豔侯倒是有些意外對方竟然知道自己,不過想想對方能夠來到此間,那麽會從旁人之口得知自己也便不足以為奇了,她便也立即起身還一禮,隨即又次跪坐下來,淺笑說道:“姑娘進門是客,我自京都而來也是客,我二人都是客,便不用太多禮數了,姑娘請隨意,我也隨意了。”

  她說完便再次低頭撫琴,時不時抬眸看一眼珠璣,珠璣並未離開,在蒲團上與之面對面跪坐下來了。

  霍豔侯並不介意這等小事,反倒是很樂意有人相陪,並且她從對方的表情上,開始發現這女子似乎極懂曲樂之事,霍豔侯便有心想試一試對方的深淺。她這時候忽然改變曲子,彈奏的是一首流傳並不算廣,卻也稱得上當世名曲之一的好曲子,而且這首曲子如今只會出現在宮廷宴席等貴大場合。這首曲子來源於西境諸小國之一某個已經亡國的小國,五年前才傳至本朝興國,被大樂司和教坊收錄著,有幸聽過這首曲子的人極少,若是聽過且能立即辨認出這首曲子的人,那要麽是鑽研極廣的大琴師,要麽是出生於天潢貴胄之家。

  “這是正雅!”很意外的在霍豔侯尚未彈奏完畢,珠璣便已脫口而出:“這是西境諸小國之一雅國的振國之音,正雅!”

  霍豔侯微訝, 但手指並未停下,待彈完這首曲子,她抬眸說道:“姑娘不是一般人。”

  “霍大家謬讚了……”珠璣挽發一笑說道:“這首曲子您能如此得心應手,可見霍大家才是當世少有的高人,我只是聽得多見得多,知道的便也多了,況且我正巧是西境人,幼年時候便曾聽過這首曲子,其實這首曲子另有下篇一首,曲名變雅,可與之相映生輝,更加振奮人心。”

  霍豔侯展眉笑道:“正雅正雅振國之音,顧名思義,取其之正,施雅於國,舉國上正下雅,上雅下正,國之幸,民之幸,天下之幸。姑娘口中的變雅,我倒是初次聽聞,不知姑娘可否賜教?”

  珠璣起身福禮:“賜教不敢,珠璣便獻醜了。”

  待二人互換座位,珠璣開始彈奏變雅,霍豔侯跪坐在蒲團上聽著,隱隱含笑點頭,越往下聽越是讚賞珠璣的琴技,當然這僅僅是以看待後起之秀的眼光,若說自愧不如倒不至於。霍豔侯本身的琴技早已得到過天下人的認可,當年能與之一爭鋒芒的,只有七弦先生和師擎這兩位琴道中的奇才,如今這二人依然數一數二,霍豔侯卻已隱退多年。

  當珠璣彈奏完畢,霍豔侯如實讚道:“姑娘不僅琴技了得,且見多識廣,後起之秀中,姑娘當是我見過的第一人。”

  珠璣笑著搖搖頭:“霍大家過獎了,若真要說出一個第一人,珠璣以為……這第一人陳大駙馬當之無愧。”

  霍豔侯神色訝異:“誰?”

  此時的杏花巷,葉輕歌環抱著一張古琴坐在馬車內,馬車轉眼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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