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洛陽

　　隨著承福坊內外人聲鼎沸，洛陽終於步入了十一月的寒調。

　　屋裡生起了炭火，小火盆被燒的通紅通紅，整個屋子裡環繞著一顧暖意。李清拿了一根燒得通紅的燒火棍，攪了攪腳旁的碳盆，倏忽間，伴著劈裡啪啦的聲響，火星四濺;

　　鹹宜和小蘿莉圍繞著李清的胡凳到處奔來奔去。姐妹兩個嘻嘻哈哈的聲音，略顯青澀與稚嫩，李清側耳，不由頷首莞爾。

　　對於李白是否會到洛陽參加詩會，謀取所謂的進士出身……李清從未擔心過，畢竟某人官迷的諢號可不是白叫的。給它個骨頭，他還不……

　　故而，現在所憂慮的……是如何應對之後的狀況，比如崔善衝的態度、張九齡的反擊等，甚而言之……如何將科舉真正的握在自己人的手裡。

　　………………

　　開元二十一年、二十二年在玄宗一朝中濃墨重彩，不僅僅是因為這一年將節度使軍鎮制度正式規定為府兵製而後的新的軍製;更多的則是……張九齡升任中樞第一宰相，大興科舉，使文官集團最終成長為一股不可正常消亡的力量;緊接著，某個牛鼻子登堂入室，粉墨登場，標志著老爹……視國家權勢如兒戲，倦政怠政的開始。

　　即便如此，但毋庸置疑的是，隨著裴光庭的病逝，蕭嵩罷相，崔盧兩家淡出中央……人事調度之頻繁，可謂有唐歷朝之最大。

　　………………

　　李清攪了攪火盆裡的黑炭，輕舒口氣。

　　“鄧澤，傳訊長安，命祝鏵弄兩百兩茶葉……送到洛陽。”

　　“現在這麽多士子給本王面子來到此處參與詩會，咱可不能浪費了這次良機！”

　　李清從出閣之前就做出過這方面的打算，作為長久跟在身邊的近侍……鄧澤自然知道。小宦官似有所悟的笑了笑，問道:“郎君打算如何去做?”

　　李清皺了皺眉，放下棍子，伴著一聲沉悶的撞擊，說道:“等茶葉到了之後，你親自將茶葉送到河南士曹韋寬的手上，再借他的手，分發給參與詩會的士子們，也方便把茶葉的名號打出去。等來年，嗯……就等長安、洛陽一起兜售。若是元宿德那裡也順利的話，再加上一個襄樊之地，咱們就用這茶葉賺筆大的。”

　　鄧澤有些明悟，目前看來，郎君當初幫元家公子謀職……為的就是茶葉運輸?

　　鄧澤笑了笑，看上去有些荒謬……

　　躬身問道:“若是韋士曹問起清茶來歷的話……”

　　李清笑了笑，說道:“你就告訴他，這是天策府裡某個老先生的產業，老人家為聖人躬勞多年，理應安享晚年。看他、看韋家會不會為了一些用度……就惹上一些粘人的麻煩。”

　　鄧澤沉思半晌，旋即拱手說道:“奴婢領命！”

　　李清揮了揮手，說道:“這兩天內你就忙著這些事，其他的事情暫且交給南八去做。”說著，頓了頓，又說道:“關於詩會……”

　　“你去找河南士曹，告訴他，對於那些貧寒士子住處也要盡量妥善安置，切莫因輕視而鑄成大錯。嗯……目前來說，這場詩會對本王很重要，不允許出現意外，尤其是李太白、崔善衝的人更要格外注意。”

　　“喏！奴婢知曉了。”

　　李清揮了揮手，鄧澤會意，躬身而退。

　　李清瞅了眼窩在鹹宜懷裡的小蘿莉，眼角一跳。微微撇嘴，輕笑一聲，這姐妹兩個……還真是一個比一個鬼靈精。

　　收回目光，

漸漸低下了眸子，扭頭看向了火盆……　　話說當下，這崔善衝的人就這麽輕而易舉響應詩會的號召，還真是出乎意料。據說，他的徒弟們來捧場，還是崔家大郎……崔宗之幫的忙。

　　李清攪了攪火盆，目光迷離。

　　崔宗之，自己知道此人還是全憑知曉酒中八仙的緣故，至於其他，諸如和李璡關系好之類，全是道聽途說而已。

　　因而有之，讓自己迷惑的是……這崔宗之為何要幫自己。

　　歷史上，崔沔父子三人中有崔沔、崔祐甫先後在老爹一朝、大侄子一朝中兩人拜相，按理說來，就算、假設這崔宗之無心政理，政治智慧低下;可他有著家學淵源，父慈子孝，也應該能看出……他爹對於自己的防范與不友好。

　　他幫自己，為什麽?

　　自己和那個崔宗之相信只是神交已久，他幫自己……甚至施以不亞於投名狀似的援手，卻是為了什麽?

　　“咚、咚、咚……”

　　李清吐出口氣，說道:“進來。”

　　來人抖動甲葉，躬身作揖，說道:“啟稟郎君，安祿山、少溫先生兩處傳來消息。”

　　“一起來的?”李清輕笑一聲，說道:“先詳細說說。”

　　“喏！”漢子拱手， 稍頓，拱手說道:“安祿山自五日前從大理寺放出來之後，流連於洛陽多日，與西京豪胄多次往來。今日清晨，甚而尤甚，此子來往於清化坊李林甫、裴光庭、陳希烈宅邸，除了裴光庭宅之外，其他幾處停留時間都將近半日，動靜較大，相信早已被聖人察覺。此其一;”

　　李清擺了擺手，止住了黑甲士卒的發言，問道:“其二，可是有了李少溫的最新消息?”

　　黑甲漢子頷首，稍頓，回道:“昨日的消息，少溫先生協同士子一人、道士一人，已經到達許州。今日看來，應當馬上會返回洛陽。”

　　“如此就好！”李清點了點頭，想了想，稍緩說道:“小五，你們……現在也不用再刻意地盯著安祿山了，咱們也沒多少人手，對於他這樣一個爪牙無數的將軍來說，咱們再怎麽盯著也無濟於事。”

　　小五愣了愣，旋即拱手問道:“郎君的意思是……”

　　李清笑了笑，說道:“你把手下的人全數叫回來，全都好好地準備一下詩會。安祿山若是有心在禁中廣植人脈，這次詩會……他八成會附庸風雅。”

　　漢子拱手，唱道:“喏！”

　　小五走出暖意盎然的屋子，感受著外面的清涼，輕哈口氣。

　　郎君最近吩咐的幾步行動，幾乎都是由自己主持的，而南八……卻被屢次冷落;雖說，自己五人差不多是同一天投靠的郎君，但是八哥、自己以及其他人明顯都不是處在一個層次上的。

　　而郎君又不是一個隨著性子來的人，那郎君冷藏八哥……是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