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聊半天,卓軒仍遠遠站在林邊,並無半分進客棧瞧瞧的意思,陳玨詫異的撓撓頭,“卓兄弟,來都來了,你不想進客棧看看?”
“不用看,等二月初八那日,我直接入住。”
卓軒揮揮手,二人轉身踏上來時的小徑。
“請公子讓一讓,快!籲······”
一輛馬車疾馳而來,拉車的馬好像失控了,車夫正手忙腳亂的拚命拉扯韁繩,嘴上叫個不停,眼見馬車即將撞上兩名錦衣公子,頓時嚇得臉都綠了。
“快讓開!”
卓軒用力推了陳玨一把,然後緊靠馬匹,與之並向奔跑,瞅準時機,翻身上了馬背,緊緊抓住韁繩。
“噅噅噅······”
就在離前面一顆大樹不足兩丈遠的地方,馬匹被卓軒製住,揚起前腿,一陣嘶鳴,最後定下身來,後面的馬車隨之一陣後仰前俯,差點傾覆。
“啊!”車中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
車夫是個中年人,生得瘦弱,麻利的跳下馬車,衝卓軒連連鞠躬,“多謝公子,小人不小心驚擾了二位公子,這就給二位賠罪。”言畢就要跪地叩頭。
卓軒下馬,擺手製止道:“罷了罷了,看樣子是馬匹受驚失控,怪不得你,再說,我二人並未挨撞,你不用賠罪。”
“多謝公子大人大量!”
陳玨方才被卓軒一把推翻在地,起身後拍拍身上的灰塵,無奈的咧嘴苦笑,倒也沒生氣。
“卓兄弟,你的力氣可不小,我這一掌不能白挨,你得請我去你家裡做客。”
卓軒邪惡的笑笑,“哎呀,方才好像推錯了方向,要是往路中間推,陳兄指不定會一顯徒手製馬的不凡身手。”
陳玨頓足道:“那是······謀財害命!”
一名文士跳下馬車,神色慌張,姿容倒是不失儒雅,衝卓軒、陳玨施禮,“方才在街口撞見一群放炮仗的小孩,馬匹受驚,一路狂奔至此,驚擾了二位兄台,還望二位海涵。愚兄等人差點遭遇不測,多虧這位兄台出手相助,若二位不嫌棄,愚兄請二位移步客棧小酌,算是賠罪與答謝。”
兄台?卓軒瞥一眼來人,見他身著直身袍服,寬袖皂緣,皂條軟巾垂帶,一看就知此人是進京趕考的士子,只是,瞧他的模樣,年紀大概接近三十歲,卻稱卓軒、陳玨為兄台,如此謙恭,當真令人消受不起。
“兄台不必多禮,敢問兄台是何方人氏?”卓軒回禮道。
“我是福建莆田人氏,姓柯,單名一個潛字。”
福建莆田?那可是與江西吉安齊名、盛產進士的地方啊!還有,柯潛?柯與科諧音,他的名字好像比較吉利。
“哦,我姓卓,那位是我好友,姓陳,柯兄不用自責,咱們以這種方式相會,也算是有緣,祝柯兄鴻運當頭,金榜題名。”
柯潛聞言高興的笑了幾聲,定睛瞧瞧卓軒年少的模樣,不好意思再把“兄台”二字掛在嘴上。
“承賢弟吉言!賢弟如此年少,莫非也是參考的士子?”
“不,我來此瞧瞧熱鬧,但願能沾上兄台等人的靈氣。”卓軒好奇的看了看馬車一眼,車簾好像開了一道細縫,就在他抬眼的時候,車簾微動,細縫倏然消失。
“我說呢,就算賢弟聰明過人,恐怕也得再苦讀三五年,年近二十,方有機會與天下舉人同場參考。”柯潛瞥見卓軒正衝馬車張望,當即笑道:“方才驚叫的是我妹妹,是否嚇著賢弟了?”
萬裡迢迢來到京城,不帶著妻子隨侍,卻帶著自家妹妹同行,把趕考當成遊山玩水了?
卓軒愣了回神,禮道:“馬匹受驚,把兄台拉到此地,巧的是,前面便有客棧,這是天意,柯兄快去投宿吧,後會有期。”
柯潛客氣半天,見卓軒與陳玨一直婉言拒絕赴約,隻好上了馬車,前去青雲客棧投宿。
卓軒別了陳玨,獨自乘車回到家中,剛下馬車,就見浣秋一人從外面匆匆走向宅門,腦中閃過一絲疑惑,但這絲疑惑很快就被心底那聲“心理陰暗”的自我否定給淹沒了。
舒展鴻從林中現出身來,小跑至卓軒身邊。
“軒哥,附近好像有不少陌生面孔出現。”
“宅院四周常有便裝的錦衣衛出沒,你可別搞混了。”
“不會,我已記住那些錦衣衛的模樣,今日在附近現身的陌生人肯定不是錦衣衛,他們鬼鬼祟祟的,聽見動靜立馬隱伏下來,而且漫無目的的溜達,像是在暗中查探誰。”
卓軒心中一動,不知為何,腦海裡突然閃出武清侯石亨的身影······
京營裡有異動,石亨感覺很不自在,趕在奉天殿盛宴開席之前,石亨帶上張軏,赴雍肅殿求見景泰帝。
“陛下,京營裡突然多了數萬匹戰馬,聽說五萬精兵正在受訓,臣雖為京營總兵,對此卻毫不知情。”
景泰帝從奏本上抬起頭,目光緩緩移向石亨,見石亨眉眼低垂,景泰帝試著換了幾個角度,卻始終看不清其臉上的表情。
“朕想親自帶出一支銳騎,便吩咐於謙先行籌辦此事,忘了告知武清侯,你不必多心。”
石亨聞言暗中一震,面上卻裝得若無其事。
若景泰帝執意組建銳騎遠征瓦剌,石亨與石彪叔侄二人鐵定沒機會領軍,即便天子打算挑一名富有經驗的老將壓陣,這樣的重任也最有可能落在近來屢次與韃子交手的郭登身上。
沉默很久,石亨突然俯伏於地,“臣叩請陛下早日易儲!”
景泰帝定在座上,目中滿是審視的意味,“卿是武勳,何出此言?易儲一事,若從文官口中道出,倒也不足為奇,武清侯身為京營總兵,不把心思用在征伐瓦剌上,卻數次言及易儲之事,這是武勳該說的嗎?”
“請陛下恕罪,臣以為,早日易儲,便能早日圖謀其它大事!”
景泰帝凝視石亨良久,面無表情的道:“事有輕重緩急,卿務必以征伐瓦剌, 一舉蕩平外患為念!”
“臣遵旨!臣告退。”
出了雍肅殿,石亨神情萎靡,張軏悄聲道:“武清侯,聽人說,被秘密召入京中,訓練京營五萬精騎的,正是定襄伯郭登的女婿、女兒。”
石亨的呼吸聲變得粗重起來,“郭登,狡猾的狐狸!本侯費盡心機,依然不能拔掉這根刺,如今皇上反倒有可能重用此人,可恨!”
“武清侯毋憂,郭登的戰功是被別人抬起來的,若無那個膽大包天的卓軒,就憑郭登那點本事,豈能與侯爺一較高下!”
石亨目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光芒,“卓軒?這小子身居何處!”
“每次派人跟蹤他,半路上總是遇見錦衣衛,家丁不敢貿然行事,所以,至今仍不知此人家居何處。”
石亨猛一揮手,“盡快查出此人的下落!”我主明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