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快喝雉雞湯。”

　　柳元捧著陶碗，碗口的那分滾燙令他難以忍受，本想緊走幾步盡快將雞湯遞給柳絮了事，又怕走得太快碗裡的湯水會濺出燙著手，一時間快走也不是慢走也不是，就這樣走走停停，嘴角都咧到腮幫子上了。

　　“別過來！我得了傷寒，你隔遠點。”柳絮從臥鋪上扭過頭來，臉上的關切之情緩緩散去，良久後淡淡道:“我不喝，你端回去吧。”

　　“別呀！你也聽見了，卓軒吩咐過，如今我······我······有些怕他，不敢不聽他的。”柳元在離臥鋪丈遠的地方駐足，難為情的道。

　　透過尚未被樹枝掩實的門狀開口，瞧見自己的妹妹面色無華，才一會的功夫就好像又精減了許多，柳元心中好生難受，竟忘了手中還捧著滾燙的湯碗。

　　那邊柳絮茫然睜著眼睛，耳邊突然回響起卓軒那句“我一定能治好柳絮的病”，她瞬間動容，繼而目光一滯，神色轉趨黯淡。

　　“良醫也不一定治得好我的病，卓軒哥哥肯定是為了安慰我才說那番話的！”她暗忖道。

　　憶及舒展鴻的決絕之言，她嘴角一陣抽搐，喃喃道:“我難受，不想喝！”

　　“我還難受呢！”柳元雙肩微微抖動起來，嘴角越咧越開，“妹妹，你快喝了吧，要不然，等我把湯碗端回去，這雙手多半就要燙熟了。呃呃呃······快給句痛快話！”

　　“你快把湯碗放在地上！”柳絮急道。

　　柳元趕緊遵照柳絮的吩咐放下湯碗，然後連連跳腳，對著自己的雙手一個勁的吹氣。

　　“妹妹，你一定要喝下這碗雉雞湯。我······我可不想被攆出山洞，活在老虎的眼皮底下！”

　　柳絮沉吟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柳元又反反覆複叮囑半天，這才心懷惴惴的離去。

　　柳絮起身下地，上前端起湯碗，碗口都挨近嘴唇了，卻又緩緩將它移開。

　　回到鋪前，放下湯碗，坐到臥鋪上，背靠石壁，擁被凝思，眼中清淚慢慢凝結，直至成滴，湧出眼窩。

　　她心已半灰，只是耳朵還留意著外面的動靜，怎麽也揮不去腦中的那分牽掛。

　　突然，洞門在響，緊接著傳來一陣急驟的腳步聲。柳絮忍住泣意坐直身子，側耳靜聽起來。

　　“我找到了黃連，柳絮有救了！”

　　入洞後，卓軒匆匆放下笈筐，興奮的道:“以黃芩、葛根、甘草、黃連四味藥材熬製湯藥，對治療傷寒極為有效！”

　　拿黃芩、葛根、甘草、黃連四種藥材入藥治療傷寒，這是編制最小的對症藥，遠比其它藥方簡單，張羅起來也非常省事，而療效卻並不比其它良藥遜色。

　　臥鋪上的柳絮眼中又隱隱泛起淚光，臉色微動，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

　　目光徐徐掃向還在冒熱氣的雉雞湯，她伸手端起湯碗，低頭輕啜起來······

　　一隻雉雞連骨頭帶肉就一斤多的重量，湯歸了柳絮，肉由卓軒、柳元、舒展鴻分食，這點肉自然填不飽三人的肚子，好在卓軒帶回了一筐野菜，舒展鴻早將掃帚菜洗淨焯水，撒上鹽和野蒜泥攪勻，變成了相當可口的吃食。

　　“要是有醬就好嘍，醬拌掃帚菜，哪一個鮮喲，吃一次能回味三天！”

　　舒展鴻有些遺憾沒能把掃帚菜的味道調到極致，嘴上卻沒閑著，先把屬於自己的那份雉雞肉一掃而光，再吃裝在木盆內的野蒜泥拌掃帚菜，利用吧唧咀嚼的間隙時間，

沒完沒了的嘀咕。　　“不過，今日野蒜泥的味道也不錯，隻比醬味差那麽一點點。”

　　火堆上架著兩隻瓦罐，一隻熬的是消毒藥，一隻熬的是供柳絮服用的湯藥。兩劑藥的藥味混在一起，溢滿了整個山洞。

　　藥味無異於特效安神劑，但見淡淡的藥霧中，舒展鴻、柳元神色寧靜，埋頭朵頤，全然忘了早間傷寒引起的那分驚慌。

　　相較於舒展鴻，柳元則安分多了。柳元只顧大吃特吃公用的掃帚菜，而把自己的那份雉雞肉藏在身後，以待菜盆見底後再去享用肉食。

　　這小子人長得瘦弱，食量倒是大得驚人，見到公用食物就不想吃半點虧，若是趕上他與現代學子輪流坐莊設宴，席間其他學友恐怕不敢天南海北侃大山，否則，稍一分神，大概就只剩下望空碟興歎的份了。一年後大家盤點一番，會驚訝的發現:眾人輪流掏腰包，卻隻喂飽了柳元這吃貨。

　　哼，好吃不長肉，暴殄天物嘛，你就不能給容易長肉的同伴多留幾口吃食麽！

　　卓軒一口肉一口菜交替吃，自然搶不過柳元，當他吃下最後那點雉雞肉，將筷子伸向木盆時，菜盆空了！

　　瞟一眼心滿意足的柳元，卓軒大有改革餐飲制度，從明日起推行份飯製的強烈衝動。

　　柳元躲到一邊開始獨享他的肉食，縷縷肉香伴著吞咽聲飄來，把個舒展鴻饞得不要不要的，眼睛都泛起了綠光。

　　舒展鴻使勁咽著泛濫的口水，道:“軒哥，晚上是燉雉雞，還是烤野兔?”

　　卓軒連連搖頭，“不不不，這都未時了，咱們剛剛填飽肚子，不用再吃晚飯。”

　　“軒哥，肚子真的······填飽了麽?”舒展鴻緊緊盯著柳元，拚命咽口水，眼看最後一塊肉落進了柳元嘴裡，好像自己身上的肉少了一塊似的，嘴角竟然猛的抖動了一下。

　　卓軒突然想到柳絮隻喝了點湯水，恐怕不經餓，就作出了妥協:“天黑以後煮稀飯，記住，只能取兩把米，不準多拿！給柳絮留一碗米湯，余下的歸咱們三人。”

　　“兩把米?”舒展鴻雙眼張得奇大，眼珠都要跳出眼眶了，“那點東西還不夠塞牙縫的！”

　　“多加點水，把小薺菜切碎和著米煮。再說，不是還有雲莧菜麽?晚上野蒜泥拌雲莧菜， 那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呀！”

　　“好吧好吧，等會兒我就去張羅！”舒展鴻應了一聲，心想有吃的總比餓肚子強，至於美不美味的，就由著你卓軒去說，反正在饑餓難耐的人看來，觀音土也是美食！

　　舒展鴻話音方落，就見柳元卷起衣擺急匆匆往洞口跑去。

　　“哈哈哈······叫你貪吃！”舒展鴻幸災樂禍的道:“掃帚菜又叫尿床菜，一盆子尿床菜，讓你吃了一大半，這下總算嘗到尿頻的滋味了吧?晚上你可別想睡個安穩覺，否則，明早醒來，褲襠濕了一大片，那就有趣事可講囉！”

　　卓軒心中一動，朝柳絮的“私密”空間望了一陣，然後徑直走到洞口。

　　洞口左右兩側各有兩塊延伸出很遠的巨大岩石，幽僻處可做天然茅房。左側石縫裡生有幾棵小松樹，較為隱蔽，便於解決女孩子湯湯水水進多了，事後羞於啟齒的麻煩。

　　他喚來舒展鴻吩咐道:“你等會叫上柳元，折些樹枝、藤條編一編，遮住左側走道，隻留一尺寬的口子。從今日起，咱們三個男的不可踏入左側走道半步！”

　　“柳元那個笨蛋能做什麽?”舒展鴻當即就不樂意了，衝洞外扯開喉嚨喊道:“柳元！”

　　“誒！”

　　嘩嘩······持久而又猛烈的背景聲幾乎淹沒了柳元的語音。

　　“洞外是什麽響聲?”卓軒很難相信柳元會有如此驚人的尿量，就脫口道。

　　舒展鴻壞壞的一笑，“嘿嘿，小元元在淚奔。”

　　卓軒撇嘴，“這個柳元還是人嗎?完全就是頭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