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酒樓的事情隻用了半天就已經傳的盡人皆知,建康城裡的普通百姓不知道深層次的東西,只知道他們大雍的一個年輕人力挫北方的胡人,這極大的增強了他們的民族自豪感和國家榮譽感,驕傲的同時也深深鄙視著北秦人的自不量力。
與普通百姓不同,一些江湖客對這樣的事情就比較敏感了,他們暗自記下於少歡這個名字,打聽他的背景師承,有交情的攀交情,是老鄉的找老鄉,總之在這一天,於少歡正式進入到了大眾的視線。
之所以能傳的這麽快,還是要歸功於力挫這個詞,這個詞也不知是哪個優秀的人想到的,僅僅兩個字就將當時的場景描繪成了不屈少年硬撼黑惡勢力的畫面,至於平手這個結果,誰會說呢,若是別人問起,就說力挫的挫,挫掉的是敵人的銳氣,挫敗的是敵人的陰謀,總之是不會直接說結果的。
朱興翼是東府在建康城裡的耳目,專門負責收取整合小道消息,所以即便東府的據點在城外的田莊,也絲毫不會耽擱他們獲取城內的八卦。
於少歡晚上回來後剛進入到自己的房間,就有不少平日裡相熟的同伴來打招呼,摟臂拍肩的說一些“乾的不錯”,“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之類的話。
於少歡見他們這般擠眉弄眼,哪裡還能不知道是為什麽,他也不掃眾人的興,坐在桌子上擼胳膊挽袖子便開始吹牛起來,引得一陣馬屁如潮。
等於少歡吹到差不多了,崔毓才施施然走了進來,眾人見他來了,都連忙起身告辭,他們在這裡並無大事,只是吹牛打屁聊天,但崔毓作為於少歡的老師,這個時候來了肯定是有話要說的。
“呵呵,聽說今天幹了件的不錯的事情。”等到旁人都走了,崔毓才笑眯眯的說道。
在他面前,於少歡收起了剛剛的嬉笑的表情,皺了臉說道:“前輩就不必這般說了,我今日其實萬分凶險。”
“哦?這我可沒看出來,你午時半左右與人打的架,打完架後和盈川公主安穩的吃完了飯,之後又和她一起逛了太學,看了雜耍,嬉玩了一下午,酉時初才回來,這可是兩個多時辰啊,若那一戰真的凶險,而你又這般遊玩,那你的心可真是挺大的。。”
於少歡苦笑道:“不瞞前輩,我今日之所以在外流連半日,是因為迷戀。”
“迷戀?”崔毓驚訝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或許是與烏錘的功法有關吧,在比鬥之後,我有一種……”於少歡仔細的措了一下辭,“有一種再為世人的感覺,解釋說來就是這比鬥雖然不到半刻,但是給我的感覺卻像是過了很久,久到再看郭家酒樓時已經很陌生了,裡面的都與我無關,我就是個外人……”
“仿佛你在看一幅畫。”崔毓說道,“畫裡的經歷你都熟悉,但與你無關。”
“對!”於少歡極為讚同,“就是這種感覺,所以在飯後我跟木川兩人去了秦淮河附近最熱鬧的地方,只是為了多吸吸畫裡的氣息,能讓自己最後融入這幅畫。”
崔毓揉了揉眉間,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的承受能力怎麽這般差,這種心情一般說來都是打完仗的老兵才有的,而你只是與人打了一架,還是一場明知不會有什麽危險的打鬥,這居然也能讓你產生了險死還生的感覺。”
“前輩,這個烏錘真的十分厲害,與他交手時,我的身子就向陷入了沼澤一般……”於少歡不知烏錘功夫的名堂,便按照自己的感受細細的向崔毓描述了一遍,“這場比鬥我佔盡了便宜,天時地利都在我這一邊,
可即便這樣,想取得平手還要看對方的心情,這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崔毓默默的聽完於少歡所說,開口說道:“我今日來,本想和你聊聊今日比鬥的收獲,不過此時聽你說了這麽多,發現你的心思不在這,你想表達什麽。”
於少歡見崔毓表情嚴肅,心裡有些緊張,委婉的對崔毓道:“我想請前輩幫個忙,去跟府主說一聲,要我這次也能跟著使團一起去代國。”
“你想出去練練?”
“恩,前輩也說過,每一個高手都有這麽自己的境遇與經歷,烏錘這麽可怕的氣勁也不可能是自己在家裡閉門就能練出來的,所以我想趁著這次張大哥帶人去代國,也跟著一起去。”
“你跟張君夜說過了?”
“我提過,不過張大哥沒說話。”
崔毓心中好笑,怕是人家把你當成累贅了,但面上依然嚴肅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於少歡見崔毓點頭,松了口氣,“您這是答應了!”
“恩,出去練練也無妨,張君夜經驗豐富,江湖上所有的門道他都了解,在加上你們這次是官身,只要自己不去招惹別人,麻煩也不會太多。”
於少歡欣然道:“我定然不會去胡亂招惹別人的,不過反倒是張大哥總是會惹人,哈。”
崔毓沒理會於少歡的玩笑話,說道:“不過只能幫你對謝傳敬說一說,至於能不能去還是要看他的意思。”
於少歡點頭表示理解,接著笑著道:“去代國的使團算上馬夫、護衛,雜役,怕是要近百人呢,想來怎麽都會有我的位置的。”
崔毓不可置否,“好了,已經很晚了,你休息吧,睡之前好好想想今天的比鬥,我去摸摸這個烏錘功夫的底細,明日在於你計較今日這戰的得失。”
接下來的兩天,崔毓果然放下其他事來陪著於少歡研讀這一戰,不足一刻鍾的戰鬥被崔毓分解了無數次,細化之後再細化,於少歡也被逼著想起了很多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這次與你平時在府裡的比鬥不同,乃是真正對你有幫助的戰鬥,所以一定要自己盤算得失,這次是第一次,我跟你一起算,以後你在大戰之後皆要盤算,對你極有幫助。”崔毓如是說道。
第三天一早,崔毓正打算繼續授課,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訪客打斷了,“於兄,你們這裡還真是有些難找啊。”依舊穿了一身男裝的木川,領著她同樣男裝的丫鬟紅果來到了東府的田莊。
於少歡見來人是她,有些意外。
“為了找到這裡,我昨日可是沒少打聽,最後還是去了一趟謝府,才得到了這的地址。”
“此時怪我,我應該給木兄留個方式聯系的。”於少歡道,即便知道了木川的本名為端木盈川,於少歡也沒有改變稱呼,木川也對這點也很滿意, “木兄這麽急著找我,可是有什麽事麽。”
木川沉吟了一下,輕咳一聲道:“我想請於兄去一個地方。”
“去哪?”於少歡有些好奇道,“這兩天教我功夫的老師可是有些嚴格的,怕是不能出去閑逛了。”
“並不是去閑逛。”木川搖頭說道:“而是去一個地方。”
木川的表達方式讓於少歡十分奇怪,見她神色怪異,於少歡試探問道:“可是有人要見我?”
木川為難道:“這話我實在是不能亂說,於兄若是信的過我,便請跟我來吧。”
崔毓不知何時已經到了於少歡的身後,他打量了一下木川,似乎是看出了什麽端倪,問她道:“不知公主的母親是哪一位貴人。”
木川看了崔毓一眼也沒說話,顯然不是不想回答,崔毓微笑道:“我名為崔毓,我問你這個問題,自然是想幫你。”
木川不知道崔毓是誰,不過見他敢這麽自報家門,多半是個有名之人,只是自己孤陋寡聞,所以才不識得,思量了片刻,木川答道:“我母妃乃是九嬪之一,方淑妃。”
崔毓點了點了頭,對於少歡道:“你隨她去吧。”
於少歡愕然回頭,木川連忙謝道:“多謝前輩。”
見於少歡盯著自己,崔毓道:“你看著我做什麽,人家姑娘費了這麽大力氣來找你,你還能不去了?反正我要說的前兩天也都說完了,今日就放你出去了,也沒什麽。”
說完這些崔毓拍了拍於少歡的肩膀就離開了,於少歡雖萬分不解,但也問不出口,隻得揣著一肚子的疑惑,跟著木川再次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