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夜二人回到船上時,船上的小廝們已經拎著沉重的食盒,挨個桌子的布菜了,顯示著就要開宴了,此時酒早已端上,性急好酒之人更是已經半壇下肚,臉上泛紅的同時,說話的聲音也不自覺的加大,使得大堂裡的氣氛越發的熱烈。
張君夜進得大堂裡,目不斜視,直奔於少歡所在而來,沿途撥開了幾個送菜的小廝,步子越走越快。
於少歡則對此毫無知覺,尚在跟薑且閑聊道:“小薑,開席的時候你不用回到客席去坐嗎,那裡有你的位置。”
薑且搖頭道:“我與他們都說好了,就坐在這裡,反正這裡也坐不滿,再說,只有一直坐在這裡,明天才有機會跑路啊。”
話剛說完,就聽到陳四林在旁邊叫道:“啊張大哥,我們剛剛還尋思著去找你敬酒呢,可大哥不在,沒想到大哥居然先過來了,真是失禮了。”
薑且聞言嚇了一個激靈,剛剛的話要是被張君夜聽到了,那還跑個屁啊。
張君夜滿臉堆笑地站在一旁,似乎是沒有聽到薑且說話,隻先客氣的對陳四林說道:“陳老弟,酒先放下,一會我們再喝,現在我有事情想找這位於少歡兄弟出來一下。”
於少歡聞言頗有些驚訝,他與張君夜實際上並沒有說過幾句話,在衡陽時也都是陳四林和陳七與他交談,於少歡則是坐在一旁的小透明,除薑且外,他與其他幾名東府的人都不是很熟,現在張君夜點名喚他,讓他有些摸不到頭腦。
“張大哥,找我有什麽事麽。”於少歡有些忐忑不安地道。
張君夜仔細地盯著他看,半晌後才笑道:“說來認識於老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真是還沒有好好的說上句話,哈哈,也都怪你總是坐在那裡不聲不響的,只是和小薑一起搗鼓些什麽,讓我之前沒怎麽注意到你。”
薑且聞言魂飛魄散,暗道完蛋了,臉上卻露出一個極為難看的笑容,站起身道:“嘿嘿,張大哥……”
“你先閉嘴坐那,沒跟你說話。”
張君夜隻一句話,薑且立刻坐直不出聲了。
“來,於老弟,跟我出來一趟,我們有些事情要問你。”
薑且聞言臉上更苦,他和於少歡之前沒有對過詞,又不知哪裡出了紕漏被張君夜察覺,這般分開受審,輪到他時不出片刻就會露餡。
於少歡心中也跳得頗為厲害,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小薑,跟著張君夜離開了大堂。
出門前,於少歡似乎心有所感,回頭看了一眼殷初平,發現他正面露微笑的看著自己,那個笑容看起來有些……慈祥。
在旁邊的小屋中,步嬰正來回踱著步,看見張君夜將於少歡領了進來,忙搶上前去,仔細打量。
步嬰見於少歡身材高挑勻稱,雖有些瘦弱,但精神飽滿,自有一股少年的風采,心中已是十分歡喜了,就在剛剛他還暗怕於少歡是個獐頭鼠目的猥瑣之人,現在不禁為剛剛的擔心感到好笑,於大哥的傳人,又怎麽會畏畏縮縮。
步嬰面露微笑,拿著刀輕聲問道:“此刀是你的麽。”
於少歡見此心中已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便點了點頭。
步嬰笑容更盛,問道:“你可知我是誰?”
於少歡點頭道:“你是步嬰前輩。”
步嬰有些驚訝道:“我正是步嬰,你是如何得知的。”
話剛一出口,步嬰就暗罵自己愚蠢,他與薑且坐在一處,知道自己是誰有什麽稀奇,可哪知於少歡卻給出了不同的答案:“家師過世之時,曾提到過前輩。”
步嬰雙目一亮,心中暗爽,臉上卻依舊微笑道:“於大哥怎麽說的。”
於少歡沒有多說,只是將掛在胸口的陰陽魚狀的玉玨拿了出來,步嬰見此哪裡還不明白,哈哈大笑,連道數聲好孩子。
笑聲稍歇後,步嬰問道:“既然你早知如此,為何不去尋我,卻要等我來找你,如若不是張大郎心思細膩,恐怕就要錯過了。”
於少歡有些黯然道:“我從襄陽出來南下,被卷進了左惲的叛軍,一路裹挾著到了零陵……”
話隻說了一半,於少歡就沒有再說下去,步嬰也有默契的沒有再問。
張君夜連忙道:“哈哈,好了步前輩,閑話我們稍後再敘,現在快些去飲宴吧。”
說著三人便站起身回到一旁的會宴廳去,步嬰將於少歡的刀還給了他,拍了怕他的肩膀,便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而張君夜則跟著於少歡來到了他所在的席位。
小薑正在位置上抓心撓肺的擔心著,看到二人一起過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想從於少歡的表情上看出些端倪來,可於少歡卻有些精神恍惚,心不在焉。
於少歡徑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薑且尚未來的及出口詢問,張君夜便拍了拍他道:“你跟我過來一下。”
薑且無奈,隻得和於少歡剛剛一樣,一步三回頭的跟著張君夜離去。
張君夜並沒有帶他走多遠,只是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處,握住薑且的肩膀問道:“你覺得於少歡如何。”
薑且不明白張君夜為何如此發問,隻得先老老實實的回答問題道:“於兄性格溫和,跟我十分合得來。”
張君夜嘿嘿笑道:“合得來就好,再過幾日我們就要啟程回京口了,在這幾日裡,你要想盡一切辦法,要他跟我們一起回去,無論是買個妓女勾引他,還是趁他睡覺的時候敲悶棍綁票,都無所謂,只要他跟我們回去就行,明白了吧。”
薑且一時有些懵,張君夜拍了拍他的肩膀,擠眉弄眼了兩下,哈哈笑著回去了。
賀新郎看到薑且也是精神恍惚、心不在焉的回來,心頭疑惑問道:“為何你們二人都是一般神態出去,又一般德行的回來,難不成真是我們的……”
賀新郎剛說了一般就看到一桌子的人都在豎著耳朵,忙將後半句話吞了回去。
於少歡已回的神來,含糊道:“找我是因為兵器的事情。”
同張命那次山寨大會一樣,凡是入洞庭樓之人都要在船下卸下兵器,現在整個大堂內如於少歡這般帶著刀的唯他一人,因此眾人聽此解釋,也不覺得有疑。
薑且和賀新郎卻知道於少歡來的時候沒拿兵器,原於薑且的一句話,“明知道進去之前會被繳械,還拿著做什麽,不如放在家裡穩穩當當。”所以三人都是空手來的。
賀新郎此時已經飛速的轉起自己的大腦,努力的想著與這刀有關的事情。
薑且則欲言又止,雖然他現在對張君夜沒頭沒腦的命令很是好奇,但此時實在不是一個問問題的好時機。
坐在斜側方的荊雪則探頭看了過來,僅是一眼便噗嗤笑了聲,出言道:“這便是你的刀麽,衡陽時我分明看到你去了兵器鋪,怎麽,錢只夠給那個大個兒買一把的,不夠給自己換一把嗎。”
薑且此時也才注意到這刀,歎了口氣道:“唉,於兄,怪不得你平時一直用布包著,從不拿出來,沒關系,你我兄弟一場,明日我就送你一把新刀。”說完又在心裡補充了一句,作為回報你就跟我去京口吧。
於少歡神色平淡,沒有多說一句話。
一旁的賀新郎似是檢測完了自己的記憶,沒有查到相關的信息,他也不糾結,只等著獨處時再問,以豐富他的奇聞儲備。
陳四林見此則忙打起了圓場,“鍾老前輩站起來了,似乎要開席哩,來來,快把酒滿上。”
見到鍾洛站起身,大堂裡嘈雜的聲音逐漸降低,最後歸於寂靜。
鍾洛拱手一圈,方才緩緩開口道:“鍾某過壽,本不想大操大辦,隻想隻叫上自家子侄,尋一獨特酒樓小酌兩杯即可,可不知怎的,全天下的同道都知道了,也就成了今日的盛況。看到諸多同道跋山涉水來為一老朽祝壽,鍾洛實在是惶恐,卻又感到欣慰,我們行走江湖,靠得就是同道的幫襯,如今,有這麽多同道還記得鍾洛,鍾洛在此先謝過了。”說著端起身前的一大碗酒一飲而盡,下面轟然叫好。
“再者,就要多謝殷刺史,將這洞庭樓借給我開宴,如果不然,我又該去哪找一個能容納這麽多好兄弟的地方呢?”
殷初平聞言呵呵笑道:“鍾大哥雖不居廟堂,但天下人皆知您是國之柱石,是我大雍的荊州鐵壁,如今鍾大哥擺壽,朝廷自然是全力配合。”
鍾洛連連拱手,二人客氣謙讓了一陣後,鍾洛方才繼續說道:“前任韓刺史在時,www.uukanshu.net 我荊州河清海晏,百姓……”
接下來就是鍾洛長篇的講述韓道琥在任之事,眾人也都在翻著白眼的聽著,都造反了還哪門子的河清海晏,不過私下裡罵可以,面子上一定要過得去。
“……可韓刺史走的突然,走之前很多事情未來得及處理,也未作任何安排……”
眾人一聽,精神一震,正戲來了。
“……因鍾洛在荊州尚有些薄面,於是眾同道便推我做這個和事老,接受此任務後,鍾洛寢食難安,便與我們江上的龍頭方歌老弟,還有殷刺史簡單的商議了個章程。最後還是決定江湖人,江湖事,江湖規矩江湖了……”
嘩,下面一陣小聲議論,似乎沒有想到,到了最後真的還是比拳頭大小。
“……便由我來作為中間人,從八月初一起至八月十四,十四天處理完一切不清楚之事,此為我荊州同道共同見證,如有暗中破壞挑撥、背叛告密、事後出爾反爾、耍賴不認之人,我荊州同道共諸之。”
大堂內眾人登時齊喊“共諸之”,頓時產生一股肅殺之氣。
鍾洛見此微微笑道:“好,我明日上午便將道道掛在城南的校場,並在那裡設下擂台,望諸位同道共同見證。”
接著話鋒一轉道:“說完了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老夫來跟諸位說些輕松之事。”
說著鍾洛面露得意之色道:“鍾洛壽宴之事,傳到了江州,恰逢江東才女雲大家在那裡做客,只因我與其長輩有些淵源,雲大家便要來獻唱一曲,為老朽賀壽,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