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雲大家是什麽人。”薑且見到大堂內的眾人聽到這個名字後氣氛陡然熱烈了一大截,奇怪地問道。
“薑小兄弟有所不知,這雲大家可是名滿天下之人啊。”梁霆似是因為喝了不少酒,臉色略略泛紅,出言解釋說。
“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雲霓裳就是雲大家的芳名了,雲大家乃是江東豪俠雲喬松的獨女,傳言雲大家在繈褓之中,尚不會說話之時,便能隨著曲調咿咿和聲,聲音婉轉,可匯集飛鳥。雲喬松見此,便尋遍天下古籍,又親上白雲寺,花費巨大代價請廟內居士為雲大家診絡斷脈,量身制定出了一套獨特的築基之法,此法不為練武,隻為吐氣鍛身,操管弄弦。獨特的築基法再配上雲大家在音律方面與生俱來的非凡天賦,使得她成為當世音律的第一人。”
說著話梁霆目露向往之色道:“傳言雲大家的曲聲乃是當世最治愈的聲音,能令枯樹開花,狂風靜止,沒想到能在這裡有緣一聞。”
賀新郎也悠然道:“梁兄所言極是,三年前廬江王過壽,請得雲大家去獻唱一曲,小弟恰好當時也在廬江,有幸聽到了一次,當真是如天籟一般。”
梁霆聞言回憶道:“賀兄真是好福氣啊,那日我也去了廬江,可惜未能踏入王府,雲大家獻唱之時,我正在王府外轉圈,無緣得見。後來因為王府裡出了刺客,將我等門外之人驅逐,我才極為遺憾地回到了鄱陽。”
賀新郎也同樣陷入了回憶道:“是啊,那日王府守衛極為森嚴,我師父帶著我好不容易才潛入進去,哪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被發現了。”
梁霆手一抖,握著的筷子險些掉在了地上,賀新郎尚不自覺,依舊自說自話道:“說起來這事也都怪我師父,明明在牆根蹲的好好的,聽曲就完了唄,他非要看看人家雲大家的模樣,結果被屋內高手發現了,那一夜師父帶著我跑了數百裡,不過能聽到那般歌聲,也是值了。”
桌上一陣尷尬的沉默後,梁霆無奈地歎了口氣。
薑且在一旁聽了半晌,見他們說了好多無用的話後便住口不言,忍不住再次出口問道:“所以這個雲大家到底是何人。”
賀新郎早已知薑且性格,越過坐在中間的於少歡對他言簡意賅地介紹道:“一個女人,人美歌甜。”
薑且聞言雙目一亮道:“有多美。”
賀新郎微微站起了點身子,火眼金睛一掃道:“這個屋裡沒有能比得上的。”
“這麽美。”薑且驚訝道:“我想我愛上她了。”
“呸,臭不要臉。”荊雪在一旁萬分鄙夷道。
薑且自然是不會吃虧,立刻對賀新郎道:“賀兄她罵你。”
賀新郎也沒上當,悠然神往道:“雲大家什麽時候才能到呢。”
就像是聽到了賀新郎的疑問,鍾洛站起身來說道:“可惜雲大家在夏口染了風寒,未能按時到達,所以諸位若是想聽雲大家的天籟之音,還得要多等幾日。幸好諸位同道也要在此比試,還會多留些時日,想來也不至於錯過。”
賀新郎和薑且極為失望,反而於少歡略有所思,有所悟道:“原來如此。”
薑且詫異的看向他,於少歡低聲解釋道:“僅一個雲大家就將所有人的去留變得模糊不清,原本該走的人不一定走了,原本應該留下的人,或許也就不留了。”
薑且恍然,接著又有些失望道:“看來我們是沒機會了。”
於少歡倒是不覺失落,埋頭吃菜,壽宴第一日就這麽過去了。
次日一早,於少歡尚未起床,薑且便已經打著哈欠過來喚他。
“快起來吧,來客人了。”
於少歡強自起床,打著哈欠問道:“我們居然也會有客人,是誰呢,這般早。”
“是步嬰叔祖的小兒子。”薑且無精打采地說道,“一個很討人厭的人。”
很快於少歡就明白了薑且為何這麽說,步坪確實很不討人喜歡,三人進入正堂時,步坪正一臉不耐煩的等著。
見到一下進來了三個人,步坪皺著眉頭問道:“薑且,哪個是於少歡?”
賀新郎見此後退一步,於少歡便被閃了出來,步坪見狀也沒有問賀新郎姓名,直接道:“既然這樣,咱們就出去吧,今日最熱鬧的,應是城南的校場,我們就直接過去吧。”
薑且見此翻著白眼道:“步叔叔可否等我三人先吃個包子呢。”
步坪年紀雖比之三人大上不少,但也不過二十七八,薑且如此稱呼,諷刺之味極為明顯。
步坪心中也不痛快,今日凌晨他爹步嬰親自將他從花街的床上撈了起來,一頓毒打之後,要他來跟一個小孩子交朋友,步坪滿腹怨氣,卻也不敢違逆,隻得前來。
步嬰也是沒有辦法,他的兒子年紀均已不小,孫子又是在年幼,沒有於少歡的同齡之人,隻得將這個年齡最近的小兒子拖了過來。
步坪一臉不耐的等著於少歡三人整理完畢,尤其是薑且最為墨跡,吃完包子後還上了個茅房,之後才跟幾人一起,咬著路邊的草莖,晃晃悠悠的來到了校場。
校場一側立著木板上,木板下人頭攢動,於少歡等人好不容易才擠進去,走近後才看到木牌寫滿了小字,都是一些地名之類,而牌首卻是一個甲字,便問道:“這個甲是什麽意思?”
賀新郎在一旁道:“是鹽貨。”
於少歡奇道:“鹽貨?”
賀新郎點了點,指著牌子上的一處道:“如那個長沙,指的便是長沙一郡的鹽貨生意,想要做這個生意的,便將自己的名號寫在那一側的牌子上交給中間人,由中間人約定時間並告知爭鬥雙方或是幾方,設擂比鬥,勝者就可贏得這筆買賣;若是幾方實力相仿,不想為此動手,也可以聯手吃下,商議好各自佔的份子,再獲得中間人出具的憑證之後,這買賣就定下了。”
於少歡點頭道:“原來如此,不過連鹽貨這等重要的貨物,朝廷居然也放到外面來?”
賀新郎聞言歎氣道:“不是朝廷不控制,而是控制不住,在東南幾郡還好,越是往西,越是私鹽泛濫,像是荊州這等地方,私鹽已經遠比官鹽要好賣的多,官鹽不僅價格高,質量還差,據說還有黑心官吏在鹽裡摻鉛,一斤鹽當三斤賣,百姓們又怎麽能相信朝廷呢。”
“所以這般明碼標價,殷刺史也不管?”
“如何管,他管得了州內幫派,管得了我們群英會麽,管得了我們十萬貨郎麽,所以還不如交給本州幫派,按卡收費,多少又能止得些損失。”
步坪側頭看他道:“你是貨郎幫的?”
賀新郎沒有理會他,又一一向於少歡介紹接下來的買賣,如這一類是可以在巴陵到南郡的水域設卡,這一類是負責賭坊,那一類是負責青樓,一條條一類類井井有條,讓於少歡歎為觀止。
“這些本都是朝廷該做的,現在朝廷管不了,只能交給地方,所以地方幫派越做越大,有派閥的州如江州,這等勢力便全歸於當地派閥陸家;無派閥的如荊州,便產生了入鍾洛這般盟主。”
頓了頓,賀新郎續道:“自當年開國荊州刺史襄陽侯於連川父子戰死後,荊州便是一個無主之地,這幾十年來刺史頻換,王家、周家、陸家、韓家、謝家,誰得勢了便由誰來做這刺史,也虧得荊州有鍾洛這等英雄存在,要不然早就被某個閥派兼並了。”
於少歡聽後問道:“賀兄說於連川戰死,難道他沒有後代麽?”
賀新郎道:“前日我在破廟是不是說過了麽,有傳言到北鎮刀的刀匠於氏便是於連川的後人,於兄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或許是這句話說得“於”字多了些, www.uukanshu.net 賀新郎這才意識到於少歡也姓於啊,仔細回想起來,那日在破廟裡,於少歡就追問過於氏之事,又是襄陽人,再加上昨日的刀,賀新郎不禁將目光看向被他背在背上的藍布包,登時便再無懷疑。
於少歡還未說什麽,步坪倒是已在一旁開口道:“你是貨郎幫之人,又姓賀,莫非是賀新郎。”
賀新郎收回心思,對步坪道:“正是,步大哥聽過我?”
步坪說道:“當然,聽聞你這個月走遍荊州,在茶館酒樓,凡是能說書的地方,凡是有說書的機會,便開講韓家的黑歷史,並在最後一定告訴所有人你叫賀新郎,這般踩著韓家揚名的人物,我當然想認識認識,說不定明日裡韓家隨便派個誰來,這一面就是最後一面了呢。”
賀新郎也不惱怒,說道:“看到步前輩的公子都聽得了我的名號,我的心中實在是歡喜的很,看來名聲在荊州終於傳出去了,我下一步準備去江州講述陸家的故事。”
步坪聞言哈哈大笑道:“好,我等著你用這個手段名揚天下的那一天,”
於少歡見步坪出言嘲諷,便轉移話題道:“我們去擂台邊上看看吧,那邊已經打起來了。”
薑且聞言也來了興致,“那定是要去看看的,若是可能,不如我們三兄弟也成立個小幫派,上去比劃比劃如何。”
於少歡笑道:“正有此意。”
說著三人便直奔擂台方向而去,步坪雖然早想離去,但攝於步嬰壓力,隻得不耐煩的跟上,心中暗道看來這一天就應是這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