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醫生束手無策,我就自己想辦法。琢磨了很久,我認為這跟物理可能有關,為此很是看過一些物理學的知識。有一次,我突發奇想:之所以能吸附東西,想必是我體內藏有一些神秘的物質,只要能把這種物質引到體外,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於是,那天晚上想辦法找了一塊很大的磁鐵,睡覺的時候就放在身邊——我知道在我體內的肯定不是磁性的東西,可是別的辦法又不管用,隻好死馬當作活馬醫。
第二天一早,我一覺醒來,第一個動作便是去摸那塊兒磁鐵,卻摸了個空——磁鐵不見了,蹤影全無。我找遍床上、床底、衣櫃、門口,連被子、枕頭都一點點細細捏過,就是找不到那麽大一塊磁鐵。
到了中午,我開始察覺身體不對勁了,我的衣服上竟然出現了一些細碎的鐵屑,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還有一些小沙粒,掃也掃不下去。我第一反應就是張一天的“怪病”,可是不應該啊,我身上穿的是絲綢衣服,怎麽會有鐵屑和沙粒吸在上面?
猛然間,我想到了昨晚那塊磁鐵。只能這樣想,那塊磁鐵昨晚被我吸到體內了,現在它開始從裡面吸外面的鐵物質了。
我心知不妙,一摸臉,果然,臉上裸露的地方也已經出現絲絲鐵屑。我立馬跑去請假,隻說家裡有急事,需要請幾天假。
我是用手捂著臉坐車回家的,路上看到有鐵製的東西就趕緊躲著走。
到家的時候,我臉上摸上去已經很扎手,我不敢去照鏡子,怕看到臉上是厚厚一層鐵屑的樣子。你小時候玩過用磁鐵在沙子裡滾來滾去嗎?我小時候看到過小男孩兒玩這個。如果你玩過,你就知道那時我的臉是什麽樣子了。
四天后,終於沒有鐵屑被吸過來了。我已經不想知道那塊磁鐵在我身體裡發生了什麽,也不想知道為什麽現在不吸鐵屑了,我只是很高興,終於可以恢復“正常”了。
從那以後,我只是偶爾想想也許有什麽辦法可以去除體內的“怪物”,卻再也沒有嘗試過。那塊磁鐵已經把我折騰怕了,我不知道如果再嘗試,身體會作出什麽反應。
沒有希望也就沒有失望,會減少很多痛苦。這一點,我已經深有體會。”
上面一段話讓張一天的臉一陣陣抽搐,感覺臉上和頭皮發癢,直想伸手抓兩把,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第四年發生了什麽事情?有沒有比前幾年好一些,寧美湖?”實話說,寧美湖剛才講的磁鐵把張一天惡心壞了。
小時候,張一天就經常拿磁鐵在沙地裡滾來滾去,看那些碎鐵屑和沙粒粘在磁鐵上密密麻麻黑乎乎的一層,所以張一天剛才腦海裡真的出現了寧美湖臉上都是鐵屑的樣子。
張一天感覺心裡膈應得很,就像五髒六腑都翻轉過來糾纏在一起那般難受。
他承認,他剛剛興起的想把寧美湖攬在懷裡加以安慰的念頭已經消退了。他為自己的懦弱感到些許羞愧,可是馬上又對自己說,這樣的反應也是人之常情。
寧美湖平靜了一下,緩緩說道:“老天可能覺得我前一年有了一段平靜的日子,又或者是懲罰我試圖去用磁鐵打破魔咒,於是加倍來收利息了。這利息一直收了兩年,直到昨天才結束。
“你知道嗎,其實第四年最初的階段有點搞笑。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第四年的能力,也在忐忑著呢。後來發現越來越多的同事喜歡到我這裡來,跟我聊天,聊工作,雖然我每次都是冷冰冰的,仍然不怎麽說話,可還是有越來越多的同事跑到我這裡來。你能猜出這是為什麽嗎?”
張一天搖了搖頭,表示猜不出來。
“第四年,我開始吸附周圍人的負面情緒。”寧美湖給出了答案。
“負面情緒?”張一天驚訝道。寧美湖的吸附能力越來越奇特了。在寧美湖身上,看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是的,負面情緒。也不知道是哪個同事第一個發現的,待在我旁邊的時候,如果有不開心或者煩心的事情,一會兒就會好很多。
慢慢這事兒傳遍公司,於是他們一窩蜂地來找我。其實我心裡明鏡一般,同事找我聊天聊工作往往不著四六,隨口亂說,有一搭沒一搭的,只是隨便找個借口待在我旁邊,讓自己的負面情緒都轉移到我這裡來。
公司甚至想調我去做行政,專門負責開解同事,讓他們每天都精神亢奮地戰鬥在工作中。我覺得,到年底我肯定會是公司本年度優秀員工。”
“可是他們沒有人問過我的感受,他們的負面情緒都被我給吸了過來,我又能甩給誰?難道我只是他們的垃圾桶不成?後來我實在忍不住的時候發了幾次脾氣, 他們才離我遠了一些,不再來靠近我了。像上面我說過的那句話,我的生活又恢復了‘正常’。”
“我無數次想到自殺,只是想著忍過這一年就好了,我才堅持了下來。其實,希望才是人們堅持的動力,你看那些逆境中的人,如果看到希望,哪怕再小的希望,都不會崩潰。的希望就是到了明年,張一天可以有一天輕松的生活,可以放下一年的負累,像正常人一般生活——然後開始下一年的煎熬,哪怕我知道這種煎熬十有會比今年更令人難以忍受。”
張一天點點頭,表示同意。其實張一天自己的生活又何嘗不是這樣,也是在為了一點微弱的希望繼續掙扎著、堅持著。
“你知道嗎,前幾年我經常一個人笑,一直笑到哭,哭夠了再笑,像我小姨。
這件事情我埋藏在心底很久了,連男朋友都沒告訴過。小時候我的家境並不好,父親久病,家裡全靠母親一個人苦苦支撐,那份艱辛不是你能想象的。
13歲那年,一天晚上,住得很遠的小姨突然來到我家,一見我媽的面就哭起來。
原來小姨家養雞場的兩萬隻雞眼看就要賣給外貿公司了,卻得了一場雞瘟,幾乎死了個精光。小姨知道我家幫不上她,可她還是來找我媽,隻為了能有人知道她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