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雨飄零
余大成反應過來,急忙進屋找了個空椅坐下。
“諸位同僚……”
余大成拱拱手,正待和他們打聲招呼,環顧四周,突然發現屋內所有的人都在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余大人,你是不是也因為這個?”
一名刑部的主事極不禮貌打斷他的寒暄,揚著手裡的紙張問道。
急啊,都火燒眉毛了,誰還有時間聽你廢話。
“張大人,你也收到這個,錦衣衛送的?”
余大成一臉震驚,終於明白屋內為何如此沉悶。
“唉……”
一聲長歎中,是道不盡的酸楚,這往後的日子不好過了。
樹倒猢猻散!
陳繼鼎想起恩師張四知在的時候,眾人是何等意氣風發,如今卻被錦衣衛逼成這幅慘狀,也是扼腕而歎。
“陳禦史,錦衣衛明目張膽勒索朝臣,導致群情輿輿。
都查院身負彈劾百官、辯明冤屈、提督各道、專屬糾察之則,何不上書天子,稟及此事?
只要能把髒水往駱養性身上潑,我等或許能化險為夷。”
死氣沉沉中,戶部的一個官員終於坐不住了,起身獻策。
“萬萬不可!”
不等其他人有所表態,余大成起身反對說道:“駱養性之所以膽敢如此肆意妄為,是因為掌握了大家的證據。
若逼急了他,他把所有的證據呈現給皇上,那大家焉有好下場?”
“余大人說得不錯,確實不宜和駱養性撕破臉皮,惹禍上身。”
有官員站出來支持余大成的意見。
“有句話怎麽說的,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次要是讓他得逞了,那以後還不是予取予求,什麽時候是個頭?
甚至要是看你不順眼了,說你貪汙納賄,順手把你哢嚓了,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刑部的官員想得比較長遠,撇撇嘴反駁。
同樣,這話也得到一批官員認同。
這可如何是好?
眾人一聽這也不行,那也不妥,頓時沒了主意。一個個坐在那裡無精打采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不這樣,我們直接把駱養性……”
一名官員估計也是猛人,眉頭一皺,牙根一咬,右手作了切下的姿勢。
噗……
正在喝茶的陳繼鼎一個沒忍住,整口噴在了正對面的官員臉上。
“咳,咳,咳……你瘋了,這時候皇上還在仰仗駱養性,怎麽可能殺了他?
皇上的脾氣你們還不了解?
重用你的話,就是把天捅破了也恕你無罪,不想用的話,就是放個屁都能找個理由把你殺了。
當初的袁崇煥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再說了,就算把他殺了,皇上不會再去找個孫養性,李養性?
錦衣衛世襲十幾代,最不缺的就是人,你殺的完?”
陳繼鼎好半天才緩過勁來,趕忙張口朝這名官員呵斥道。
“不錯!”余大成聽了陳繼鼎的分析,連連點頭表示讚同說道:“這個時候殺了錦衣衛指揮使,就是得罪了全部錦衣衛。
錦衣衛正值重開,氣勢正勝,咱們又有把柄在他們那裡!
這麽做只會讓他們更加瘋狂報復我們,再說了,這樣做不但解決不了根本問題,還會暴露我們!
此乃下下策!”
看到在座的諸位官員越說越離譜,吏部老成持重的袁大人緩緩說道:“諸位同僚,萬勿自亂陣腳!
我倒是有個辦法,不如聯合起來和駱養性談判,大家隨便出點銀子了事。
即使談不攏,怎麽說也是法不責眾,駱養性還能把我們都關起來不成?”
這才是靠譜的說法!
在場眾人眼前一亮,紛紛出言讚同,好像大事已了。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讓他們束手無策的駱養性,其實並不是這件事情的主角。
皇宮東華門外,東緝事廠設立於此。
大堂內吊掛著嶽飛的畫像,提醒東廠的緹騎辦案毋枉毋縱,堂前還豎立著一座百世流芳的牌樓。
王承恩身穿大紅蟒袍,舉止威嚴,正坐在堂上聽東廠各路檔頭匯報外間情況。
“啟稟廠督,早朝過後,齊黨、浙黨、楚黨、東林黨等人,紛紛各自進行聚會,卑職命手下番子嚴加查看中。
這是朝臣的名單以及在各府聚會的情況,請廠督查閱。”
負責偵查百官動態的檔頭匯報完,彎著腰遞給王承恩一份寫滿人名的紙張。
王承恩接過卻沒有立馬查看,轉頭對右下方負責安插聽記的一個掌班問道:“劉掌班,前幾日交代你的事情如何了?”
“啟稟廠督,職下已經悉數安排妥當。
六部九卿,各科道大臣家中,或收買、或安置、或脅迫朝臣仆從轉為東廠聽記,這是名單附錄。
另派往大明各州、府、縣的坐記, 因需要人手太多,暫時不能全面鋪開,請廠督給卑職一兩個月時間招募人員。”
掌班劉新榮利落說完,拿出一份名單目錄遞給王承恩存檔。
王承恩點點頭,沉聲說道:“坐記負責查勘當地動態,尤以東北和西北為重,東南或可暫緩,你要心中有數。”
王承恩自己就是東廠聽記出身,只是後來屁股偏向崇禎皇帝這邊,明白聽記的重要性。
如果說東廠和錦衣衛是皇上的耳目,那麽聽記和坐記就是東廠的耳目。
現在他接手東廠,自然無比重視聽記、坐記的安排。
“職下領命!”
正當王承恩打理廠務,宮裡小黃門進來傳喚崇禎皇帝的意思。
“王公公,皇上有急事傳喚。”